('搭档注视着怀里的婴孩,满眼的温柔:“真好,纪光,你找到了能陪着你的人。”“在我离开后,你不是孤身一人。真好。”纪光伸手去触碰,却只被搭档将襁褓塞进怀里。“牧然是个好孩子。纪光啊,在保护其他人的时候,也记得保护好你的家人。”搭档向他微笑,身形逐渐浅浅淡去。牧然?纪光看向婴孩。这孩子不是才出生,还没来得及取名字……不对!察觉异常的瞬间,意识骤然回归。“!”纪光一激灵,猛地睁开眼。不等看清四周,他已经迅速起身,举枪,枪上膛。熟稔到千百次刻进骨子里的标准护卫姿势。然后他才慢慢看清,自己身前的,不是什么医院,也没有妻子和搭档。只是一片漆黑。纪光还站在山间道路上,像夜半无人的郊区,借着微薄月光还能隐约看清远处村庄的轮廓,偶尔传来几声鸟鸣狗吠。似乎是他自己记错了时间经历,误以为在白日翻车的任务,实际上是在深夜。除了他自己,周围一个人影也没有,至于印象中的车队,满地尸骸,更是不见踪影。这让纪光在疑虑的同时,却抱有一丝侥幸。如果他刚刚看到的都是假的,“梦”里搭档和医院都不是真实存在,那会不会他之前看到的队员们的死亡,也是假的?是污染使他产生的幻觉。眼前的黑暗才是真实。纪光尝试联系外界,但通讯失效,试着启用队内无线频道也失败。他跑向四周查看,但不见人影,哪怕是受伤的人。道路上没有枪弹孔痕或刹车摩擦痕迹,这里不曾有过打斗。他在有些高兴的同时,也染上了更深的忧虑。……纪牧然。搭档在梦里提醒他,要注意保护纪牧然。纪光在昏迷之前最后的印象,也定格在了自己抱住儿子时,满手濡湿的血液,以及一瞥之下的A09。他深深皱眉。不对。包裹应该都在运输车上,怎么会跑出来?还有一地的实验尸骸也是。它们究竟是怎么出来的?纪光心焦想要立刻确认包裹完好,但现在却无能为力。——不论他向哪个方向奔跑,都跑不出这片沉沉黑夜。像是被单独隔绝在了这一方,不允许他回到原本的现实。可突然间,纪光在看到路边护栏上挂着的带血校服时,眼瞳紧缩。“纪牧然?纪牧然——!”撕心裂肺。纪牧然恍惚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父亲的声音。像回到了孩童时期,他躺在家里的床上,夏日清晨的风从半掩着的门窗吹进来,穿堂而过,带来厨房里饭菜的香气,父亲与母亲压低的笑声。遥远又清晰。直到醒来时,纪牧然还是笑着的。但他很快意识到自己周围的不对劲。黑暗和孤独,总是会诱发人类的负面情绪。纪牧然躺在一片干草堆中,身边就是农田,数辆重型车翻倒在地,长达几十米的拖行摩擦痕迹摧毁了田埂,汽车零件散落,远处车辆还在燃烧中跃动着火光。俨然一副惨烈的大型车祸现场。纪牧然吃了一惊,连忙硬撑着爬起来,捂住疼痛腹部踉跄着向车祸现场的方向小跑去。动起来,他才发现自己浑身酸痛,每一块肌肉都疼得要命,险些脚一崴摔倒在地。但他还是咬牙坚持上前,扑向翻倒的车辆,急切的透过破碎污脏的车窗向车内看,担心会有人困在车里需要救助。可不知怎的,车里竟然空无一人。就连驾驶位上也空空如也。安全带,碎玻璃,血液和衣服残角。明明一切都在表明这里曾经有人存在,也没有砸破车窗推开车门逃生的迹象,可纪牧然找遍了每一辆车,却愣是没看到一个人影。好像这片农田里,只有他一个人守着出事的车队。他父亲纪光也不知去向。纪牧然急得满头大汗,几乎要哭出来。他记得很清楚,他是见到了父亲的。他的父亲比母亲口中的还要高大俊朗,一身黑色制服,能为所有人撑起一片天。远比他想象里的,更像是他所向往的英雄,他为之努力接近的目标。可是……在他满怀雀跃欣喜的期待中,出现在他眼前的父亲,一身是血,破损的制服下皮肉狰狞翻卷,半身被火光笼罩,笑容也被血色与火焰点燃。父亲向他缓缓摆手,说:快走,牧然——快跑。可纪牧然没有逃,反而跑向父亲,想要把父亲从危险中拉出来。他是父亲的儿子,他的父亲是英雄。所以他不会逃。纪牧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忽然间他就能看到了父亲和车队,但他记得,当他冲向父亲的时候,黑暗骤然降临。只一瞬间,天空漆黑。他只来得及抱住父亲护住要害。然后再醒来,就是在这片农田里了,车队倾倒,火光浓烟。他强忍着疼翻遍了每一辆车,都没有看到一个人。“救我……”忽然间,微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纪牧然一惊,连忙回头。那辆被保护在车队最中央的运输车也已经侧翻,长达几十米的车厢摔断凹陷,从缝隙里隐隐露出了车厢内一角,一截手臂落出来。有人!纪牧然赶紧转身跑去,跪倒在地查看那人情况。是个小少年。看着比他还要小一些,但格外瘦弱,根根分明的肋骨,透过单薄衣物清晰可见。纪牧然伸手去抱时,还以为自己抱住了一张纸。他暗自吃了一惊。小少年却抓住了他的手臂:“救我………”像幼猫叫声。纪牧然连忙回神,被小少年的瘦弱和伤势所惊到,赶紧动手想要把他从车里抱出来。但这一动,他才发现,小少年的双腿竟然被绑住了,卡死在车厢断裂的缝隙里拽不出来。“你别怕,我马上就把你救出来。”纪牧然脱下校服披在小少年身上,毫不在乎形象的跪地向车厢里探头查看,伸手去掰厚厚的合金厢壁,手掌划了口子也浑不在意,咬牙用尽全力想要将小少年解救出来。可在纪牧然背后、他看不到的角度,小少年的脆弱荡然无存,大睁着一双眼睛,冰冷无神。而纪牧然,他顺着缝隙爬进去后一抬头,猛地屏息在当场,瞪大了眼睛。……地狱。整个翻倒的车厢里,数不清的尸骸七零八落,被倒塌下来的箱子压在下面,断肢随处可见。而在纵深的车厢尽头,还能隐约看到几个摞起来的箱子,正砰砰作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其中猛烈撞击,试图逃脱。“你要救它们吗?”身后忽然响起平静的询问。纪牧然听到那车厢最深处,像是有无数道声音在呼唤他。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