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声音微顿,眸光骤冷,“那便别怪我们心狠手辣。”“可是,他到底是我一母同胞的兄长。”薛绍有些犹豫。“你将他当一母同胞的兄长,处处袒护他,处处念着他的不易。”太平冷笑,“但他助李冲谋逆之时,可曾想过你这个弟弟?”“若李冲事成,阿娘会是什么结局?我又是什么结局?”“我肚子里的孩子,乃至我们的大郎与二郎,他们又是什么结局?”“表兄,玄武门之变才过去多少年?”“你难道已经忘了夺位失败的下场?”薛绍心头一震。他阿娘是太宗之女,他如何不知夺位失败的下场?“我知道。”薛绍声音微哑。与表兄相知相爱多年,太平太清楚自己的这位表兄温和善良的性子,她也不想将他逼得太紧,一边是一母同胞的兄长,一边是妻儿,无论怎么选,对他的伤害都是刻骨铭心的。可这种事情容不得半点犹豫,这是生死,而非其他。太平静了片刻,牵着薛绍的手,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她刚被太医诊断出来,如今不过三个多月,时间太短,从外面看还看不出什么,但那里面,的的确确是他们新孕育的小生命。薛绍手指微微一颤。“你念着兄长,可兄长,又何时念过你我?”太平道,“他难道不知夺位失败的下场?他知道,他比谁都清楚。”“但当他决定替李冲招兵买马时,他心里已经没有你这个弟弟。”“你的性命,乃至我的,我们孩子的性命,都远远不及李冲许他的从龙之功。”薛绍呼吸陡然一紧,被太平牵着的手慢慢蜷缩起来。——是的,表妹说得不错。兄长已做出他的选择,而他的性命,在兄长眼里已被舍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薛绍轻叹一声。他收回被太平放在她小腹处的手。旁边有引枕,他拿了一只引枕,放在太平腰后,让太平靠得更加舒服。“我现在便去寻兄长。”薛绍将太平鬂间碎发梳于耳后,闭目在她额头处印下一吻,“你放心,我断然不会抛下你与孩子们。”太平这才笑了起来,“这才是身为驸马该有的模样。”“表兄快去快回,我等你的好消息。”薛绍颔首,“你是有身子的人,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体,万不能再跟以前一样孩子气。”“无论铜镜说了什么,你都不可动气,知道吗?”太平点头。薛绍又交代几句,快步走出房间,去找自己野心勃勃的兄长。而在他离开之后,太平也不曾闲着,她一边着极心腹之人给上官婉儿送消息,一边让心腹将铜镜包裹得严严实实,然后带着铜镜上了马车,直奔上阳宫而去②。宽大轿撵上,太平揭开铜镜,心腹侍女提笔铺纸,将铜镜之话一一记录下来。【从汉朝太后临朝称制尊陛下称朕,到晋朝的臣子上书请奏皇后太后临朝称制,到隋唐的二圣临朝,到华夏史上唯一女帝,再到《资治通鉴》对女人执政的抹黑。】【我们看到的是女人的地位一点一点被压缩,一点一点被禁锢,最后沦为“后宫不得干政”的帝王玩物。】太平眼皮微抬。抹黑阿娘?所以阿娘的武周并没有持续下去?若能顺利持续下去,阿娘便是武周开国君主,开国君主,又是历史上第一位女皇帝,这样的身份足以千古流芳万世传颂,怎会有这么多的污蔑诽谤?可仔细一想,又觉得颇为正常。朝臣能容忍母后称帝,是因为母后终究是李家的儿媳,她的孩子皆是她与父皇所生,身上流着李家的血,她再怎样折腾,这万里江山到底还是要交到李家人手中。况她年龄又大了,又能在皇位上坐几年?她想称帝,便让她称帝好了,左不过几年时间,天下又回归李唐。太平蹙了蹙眉。——所以,阿娘折腾称帝,折腾改国号,从后宫走到前朝,从宫妃成了皇帝,这一切的努力与心血,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空梦?太平莫名有些难受,但又不知自己究竟在难受什么。她拧眉看着铜镜,心绪起伏不定。【而我们的太平公主,她显然比后世的公主好太多。】【在她生活的年代,她日子过得不爽可以养面首,可以去干政,可以这个皇帝看不顺眼,便联合兄长换一个。】【而宋朝的公主,别说干政养面首了,哪怕你作为皇帝的独女,婆婆丈夫的冷气你该受还得受。】【甚至还会因为与自己自由相熟的太监太过亲密,而遭到贬斥幽禁。】“???”太平大惑不解。——这是公主?!这是皇帝的独女?!宋朝是个怎样的朝代?女子的地位怎会这般低?但铜镜并不会因为她的心声而深入这个话题,声音一转,再度转回她的事情上——【当然,这都是后话,咱们继续聊太平公主。】【薛绍死后,女皇为了安慰自己唯一的女儿,打破唐朝公主食封不过三百五十户的惯例,将她的封户破例加到一千二百户。】【当然,给了钱还不算,还替她挑选了新的夫婿。】【不喜欢武承嗣,没关系啊,还有武攸嗣,武攸嗣有媳妇儿也没关系,噶了他媳妇儿,给太平腾位置③。】太平回神,脸上有一瞬的难看。——阿娘这是把她当成了什么?!她与表兄青梅竹马,夫妻恩爱,阿娘却杀她表兄,将她另嫁他人。杀表兄,尚能说一句是为了杀鸡儆猴,可嫁给已有妻室的武攸嗣又算什么?但很快,她反应过来——是为了保护她。【女皇的目的再明确不过,将太平公主嫁给武攸嗣,是为了保护太平公主。】【女皇登基之后,李唐皇室疯狂反扑,谋逆兵变之事层出不穷,女皇不是任人欺负的小白花,你自己找死,就不能怪我心狠手辣,于是乎,女皇对李唐皇室进行一波血腥镇压。】铜镜之上的场景再次发生变化。千牛卫领命出宫,神都洛阳再一次血流成河。而此时的太平,也终于抵达上阳宫。“圣人此时与臣下商议要事,二娘需等一等。”上官婉儿亲自来迎,侍女撩开轿撵纱幔,她对轿撵上的太平伸出手,“铜镜之事与我说也一样。”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