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他只派了雁亭去问赵璴是否空闲,约定好时间之后,便在那日傍晚于怀玉阁外等他。赵璴准时出现了。他今日换了身素净些的衫裙,虽仍是流光溢彩的织锦,却比他素日的华服清爽得多。如今春意渐渐浓了,夜里也不再那么冷,他衣衫单薄了些,胸口处也看出作了些矫饰。他发间缀着珠玉,耳下一对白玉耳珰叮当作响,在夜色里亮晶晶的,还挺好看。方临渊刚走上前,便对上了那双眼。方临渊微微一愣。赵璴好像……不是太高兴?那双眼虽不比往日阴恻恻的蛇眼睛一般,却不知怎的清冷得有些寥落。他二人视线一触,片刻停顿后,赵璴凉凉地错开了视线。他不想出门啊?方临渊转念一想,觉得也是。他自己是跟男人出游,赵璴何尝不是被迫陪男人逛街?他们二人算得上同病相怜,一定程度上,赵璴也算在迁就他。毕竟他是为了不让长嫂伤心,赵璴却是分明可以不来的。这么想着,方临渊只觉赵璴此人也算得上义气。他迎上前去,与赵璴并了肩。一同往外走时,方临渊在旁侧轻声说道:“多谢你今日愿意出门。”旁侧的赵璴却垂下了眼。唉,估计也是觉得憋屈吧。不如一会儿他们便各自逛去,约定好时间,再在街口碰头。却在这时,赵璴清冷的、带着略微哑意的伪声在他身侧响起,轻飘飘的,像是吹过他耳边的夜风。“侯爷要走,我还是从长嫂口中才得知的。”他说。啊,是啊,赵璴不是早就知道他要走吗?他不解地看向赵璴,不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却见他身畔的赵璴对上他不明就里的视线,嘴唇动了几回,也没发出声音。这模样竟显出几分莫名的怨怼。“你……”方临渊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搁了。幸好,赵璴眉眼一垂,不再看他了。“侯爷这两日忙碌,竟也没抽出时间与我说一声。”却听他这样说道。……哈?方临渊环顾四周。他们今日外出,特地屏退了下人,如今方圆数尺只有他俩。赵璴这是演戏演上了瘾,还是为人缜密周全到了此等地步?方临渊有些钦佩地看向赵璴,感慨地摇了摇头。赵璴其人,当真是个做大事的材料啊!作者有话说:方临渊:演技真的好,没骗你,演得跟真的一模一样!赵璴:?第26章 方临渊入宫那日, 赵璴就知道了鸿佑帝让他离京的事。当天下午便有人来告诉他,说方临渊回府之后就去拜见了宋照锦,向她辞行。赵璴那会儿正坐在窗下给时慎写信。朝中今早送来消息, 说鸿佑帝已经答应桑知辛, 派遣江南科举出身的兵部官员储佑南下, 督促当地守将平息圣莲教动乱。听见下人来报,他的笔停了停。一团墨瞬间在信纸上洇出一个污点, 赵璴眉眼一敛,将那张信纸默默地团在了一旁。“知道了,下去吧。”赵璴另起了一张信纸, 并未抬眼。下人应声退下。赵璴独坐在原处, 悬了许久的笔, 却只在信纸上落下一滴新的墨迹。方临渊要离京, 他是早知道的,那时也默许,只觉如此对谁都方便。但是……片刻, 他复又团起了那张信纸丢在一旁,搁下笔去,拿起了放在座边的绣绷。上头是才打过花样的图纹, 细长的针尖刺破锦缎,赵璴缓缓地呼出了一口气。他偶尔会觉心绪不定, 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自与方临渊要走无关。他眉眼低垂, 手下针线翻飞。他这两年愈发爱靠刺绣来平定心神, 针脚与丝线根根排布, 既要周密繁琐, 又需轻重得宜, 牵引穿刺间,宛若一步步设下的天罗地网的局。只是,飞燕衔春的图案渐渐在他手中染上色彩,他心下烦乱的思绪却仍旧没有平息。一会若方临渊来,他恐怕不知如何面对他。他想必是很雀跃的吧,兴致勃勃地,像是给他带来了多好的消息。那双眼定然也是亮晶晶的,闪烁的光芒会像塞外的雪一般澄澈晶莹。赵璴眉心微凝,手中浓黑的针线穿入绸缎,来回几针,绸缎上轻盈翻飞的燕却生出了一副阴沉冷冽的眼睛。锦缎上的燕子冷冷地与他对视,像是一面镜子,映照出了他眼中全部的焦躁烦闷。赵璴将绣绷扣在一旁。敲门声便在这时响了起来。赵璴抬眼,便见站在门外的是吴兴海。“方临渊来了?”赵璴问道。门外的吴兴海一愣,继而摇头道:“奴婢是来请殿下用午膳的。”“他去哪儿了?”赵璴又问。“这……”吴兴海张了张口,继而飞快地行礼道:“奴婢这就去问。”五殿下神色这样冷凝,定然是有要紧事,是他这做奴婢的失察该死。殿下都已下令要查安平侯的踪迹,那只怕此人不是私相授受、便是走漏了要紧的消息。吴兴海马不停蹄地派人去查。消息送回来时,正午刚过。送到正堂中的饭菜已经渐凉了,殿下还在窗边,尚未写好送去东厂的信。“回殿下,查到了。”吴兴海说。“说。”“安平侯似乎并无异动。”“问你他去哪儿了?”“安平侯……午膳过后,便到市集上买马鞍去了。”——赵璴演得兢兢业业,方临渊却实在没他这个定力。看着周围没人,他轻轻用肩膀撞了赵璴一下:“你不是早就知道了?旁边没人,就别演了。”赵璴却倏然抬起眼,一双眼凉冰冰的,看得方临渊后背一紧。哦……对,这人似乎不大爱开玩笑。他清了清嗓子,稍正色了一些:“你不是消息很灵通嘛,不必我说,就会从宫里传进你耳中了呀。”“你马鞍都买好了?”赵璴却问他。说起这个,那方临渊可来精神了。“是了!买了三幅!”他眼都亮起来了。“边关确实不比上京,这边的鞍鞯样式材质又多,做工又好,只是不比边关卖的耐用。”方临渊说道。“我特多买了两副,麂皮镶铜的,很衬我的流火。流火你见过吧?迎亲那日我就骑的它……”赵璴却冷冰冰地转开了眼。“可定好了哪天启程?”他又问。“这就要等皇上的圣旨了。”方临渊说着,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不对劲。他多看了赵璴两眼,问道:“你有事要我办?”赵璴眉心动了动:“并无。”“那你难道是要出城送我?”方临渊意外道。“这也不用吧。我届时与长嫂说一声,就说城外尘土太大,不让你出去吹风。”他只觉自己妥帖极了,给赵璴省下了不少麻烦。却不知落在另一人眼里,却分明是这人走得急不可耐,生怕甩不掉自己一般。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