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门楼之内,通铺着光可鉴人的青砖,偌大的院落数十丈见方,高屋碧瓦,远远看去庄严肃穆。三层高的主楼后头建着校场,不过这会儿日上三竿了,也没听到校场里有什么动静。倒是主楼里头,隐约传来了交谈大笑的声音。今日天晴,又临近正午,明亮的日头照得方临渊有些睁不开眼。方临渊在门楼前停下,抬手在眼前搭了个凉棚,抬头四下打量了一番。便在这时,旁侧有人责问:“你是何人?此乃卫戍司禁地,闲杂人等勿要在此逗留!”方临渊侧目看去,便见是站岗的几个番兵。他扬声问道:“今日当值的有多少人?”番兵趾高气扬:“谁在这儿叫嚣?若吃醉了,便到边上醒酒去!”方临渊懒得同他们废话,抬手将圣旨一抛,懒洋洋道:“接好。”那几个番兵见抛来的是个烫金的贡缎卷轴,连忙伸手接下。“是……您是十六卫将军?!”几人刚打开那卷轴,便被“圣旨”二字吓得不敢再看。为首的那个机灵些,连忙将圣旨双手合上,领着几人朝方临渊行礼。“属下参见将军!”方临渊走到他们面前,伸出手来。那番兵连忙恭敬地将圣旨递回他手上。“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方临渊道。“今日有多少人当值?”那番兵的汗都要落下来了。“今日卫戍司内本该当值一百八十人整。”他说。“我看这儿冷冷清清的,不像有一百八十个人的样子。”方临渊说。“实际点卯的,该当有……有一百二三十个吧……”方临渊淡淡看了他一眼。“通知所有人,到校场上集合。”他说。“……是!”“还有没来的那些。”方临渊说。“派人去,按照今日当值名单,把他们一个一个请来。”“属下遵命!”“请来之后,带到校场上,先各领二十军棍。”——方临渊自搬了张椅子,在校场前坐了下来。他面前站了百来号人,他只静等着,手里拿着一卷十六卫戍令。卫戍令上清楚地写明了十六卫戍司的人员分布、轮值顺序以及条例规章。卫戍司而今拢共三百余人,大半都是普通番兵,负责各条街道的巡逻戍守。除此之外,各处的役长、伍长,乃至指挥使等人,便多为承袭荫官的世家子弟,如今名册上圈出未能到岗的,大半都是这些人。方临渊慢悠悠地翻动着卫戍令。时至正午,整座校场也静悄悄的。立在下头的番兵们站得笔直,悄悄打量着上头那位将军。“这位将军今日是要杀鸡儆猴?”有队尾的番兵悄悄问道。“没听说吗?他已经派人到各位大人府上去拿人了。”有人接话道。“……拿得到吗?”登时便有人质疑道。有人道:“这位可是安平侯,收复陇西的功臣,又是圣上亲封的将军。”“可……咱们指挥使的本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是啊。让他赶走的上峰,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了……”“可将军这架势,不像是开玩笑的……”说着,几人的视线不由得往旁边瞄去。只见校场旁边,已经罗列了十几个掌刑司的番兵,手边摆着一溜五尺长的军棍。便在这时,校场外传来了一阵躁动。方临渊单手握着书卷抬眼看去,便见是几个穿着便服的年轻公子,身后跟着二三十个人。方才他派去拿人的几个番兵,小心翼翼地跟在他们周围,一副不敢多言的模样。为首那几个趾高气扬的,到了校场上看都没看方临渊一眼,便轻飘飘地对身后人说:“入列吧。”“站那儿。”那些人还未来得及动作,方临渊便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为首的几个眯着眼,挑衅地看向他。方临渊的目光在他们脸上扫了几个来回,笑了。“你们几个没穿甲胄啊?”他道。“穿便服受刑,有点本事。”为首的那个露出了个挑衅的笑。“受刑?”他说。“算了吧,将军。我们几个今儿个是来当值的,咱们互相别为难,之后也好共事。”方临渊打量了他两眼。这人他有点印象,叫娄硕,是当年的娄沐将军身后的一支旁系,父亲在江北戍守,算起来是武将世家的出身。“掌刑司。”方临渊淡淡说道。“一人二十棍。”却见娄硕只得意地看着他。果然,掌刑司的士兵们面面相觑,拿着军棍站在原地,竟一时没有一个人敢出列上前的。可见娄硕在十六卫戍司积威甚重。方临渊看着他,笑了。他最爱磨出头的椽子,事半功倍,能替他省下不小的功夫。他走上前,一手接过最近的那个士兵手里的军棍,一手将卫戍令收在怀里。“既如此,我就先给你们打个样。”他说道。——在场的番兵们都不信方临渊真敢动他。之前的十六卫武官多是普通武将,在京中没什么威势,在十六卫任职也多是当个跳板罢了。而十六卫里盘踞的这些世族子弟,家族根系错综复杂,轻易是没人敢惹的。今日这位虽是名震西北的大将军,但也是早晚要回边关的守将。若是将京中的这些世族得罪了,仕途上必然要添不小的麻烦。这上京城便像藤蔓虬结的大树,便是有再锋利的刀剑,也没人敢轻易乱砍啊。各人心中都暗有揣测,却见这位十六卫将军一手提着军棍,径自朝着为首的娄硕去了。娄硕面上的得意一时染上了两分慌乱。“你干什么?”他后退一步。却见方临渊刚停在他面前,一句话没说,手中的军棍便掠起一道凌厉的劲风,直朝他打来。娄硕武将世家出身,也是会不少拳脚功夫的。他见状连忙侧身一躲,劈手便要去夺方临渊手中的棍子。却见方临渊手腕一翻,十来斤重的军棍便在他手下挽起个剑花,轻易躲过娄硕抢夺的同时,另一只手已然捏住了他的手腕,猛地一翻。“啊!”娄硕惨叫一声,胳膊已经被方临渊扭到了背后。却见方临渊神色平淡,眼睫低垂,仅一只手便挟制得娄硕动弹不得,向下一翻一拧,便像拎小鸡仔似的将他按跪在了地上。下一刻,军棍携着劲风,重重打在了他背脊上。“一。”只听方临渊淡淡数道。娄硕一声惨叫。“你放开……啊!”“二。”他挣扎着,却分明挣动不了,肩膀刚一拧,便是又一军棍落在他背上。三棍下去,整座校场上已然鸦雀无声了。众人噤若寒蝉,不自觉地站直了身体,一时竟谁都不敢再动。唯独剩下娄硕惨叫的声音,已然染上了带着哭腔的哀嚎。“我知错了,你先放开……呃啊!”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