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临渊一顿,眉头当即皱了起来:“尸体?”“是,全是蒙着面的,不少都被割了喉,基本都是一刀毙命的。”孟诚说道。“这样的手笔,恐怕是什么杀手所为,但我们当时怕被主将捉回,顾不得这么多,就先换上衣服离开了。”“他们是什么模样的人,你们还记得吗?”再问出声时,方临渊的语气已经有些急迫了。见他神色严肃,孟诚的神色也谨慎了不少。“具体模样我们没注意,不过一半都是胡人,卷头发,生得很高壮。”他说。一半都是胡人?方临渊当即抓住了他话中的重点,追问道:“那另一半呢,是汉人?”孟诚有些疑惑:“是啊。”他不明白汉人有什么好问的,方临渊的瞳孔微微缩了起来。汉人……作乱的胡匪,怎么会有一半都是汉人呢。突厥人向来蛮横多疑,深信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道理。便是寻常突厥牧民抓到汉女,也只会充作女奴而不会娶嫁,这样重要的作乱计划,他们怎么会用汉人呢……除非,驱策他们的人,根本不是突厥人。这个猜测,惊得方临渊后背发冷。“是在哪里发现的,记得吗?”方临渊深吸了一口气,略平复了情绪,又问道。“在兖州府东边一百里的屹丰山里。那里山势崎岖,人迹罕至,还有不少峡谷沟壑,那些尸体就是在峡谷里头……”孟诚答道。屹丰山……这方向根本不对。方临渊搁在桌上的手,缓缓握紧,紧紧收拢成了拳头。当日突厥匪徒向北逃窜,走的路是往西北去的官道,那是回突厥领土的路径。此后这些贼匪踪迹消失,方临渊与其他查案的所有人,都默认了他们是在往突厥逃窜。但是屹丰山跟那条路的方向,完全就是相反的。他们连逃离路线,都是伪装出来的。作者有话说:终于扣回到前文的案件了!第72章 上京城的花朝之乱, 难道有可能是汉人所为?方临渊眉心紧蹙,却不由得又想起了那日赛罕进京时,来使不明觉厉的眼神和赛罕的答话。她说这样的事, 即便他们要做, 也不会蒙上面孔。蒙面……是了!他们若真要遮掩身份, 为什么仍旧穿着胡人的衣袍?若堂而皇之地以胡人身份现身,那他们又何必要遮住脸呢?除非他们是怕被认出来。扮作胡人, 在签订合约之后搅扰上京……那么他们的目的,十有八九是两国订立的盟约。方临渊心中翻江倒海。但仅凭孟诚的一句话,根本算不得汉人作乱的证据。当日的“胡匪”, 已经在离京之后便被第一时间灭了口, 如今已过了半年, 尸身即便不被野兽吃光, 也早就腐坏风化得只剩骨头了。还能有什么线索呢……方临渊紧扣着桌面,沉思着。几十个可供驱策、武功了得的汉人,还有原本朝着突厥而行, 半路上却拐去了屹丰山的路线……方临渊扣着桌面的手微微一顿。他的脑中有完整的大宣坤舆图,尤其突厥与上京之间的官道路线,他记得清清楚楚。从上京往西北方的官道去, 再拐到屹丰山,只有一条道路可走。那条路崎岖曲折, 地形复杂,抵达屹丰山附近时, 周遭地形蜿蜒, 剩余的路, 只通往一个方向。兖州。那是上京城到兖州府的必经之路。方临渊当即对孟诚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他说。“多谢你如实告知。”孟诚道:“将军不必客气。”方临渊站起身来。临走到监牢门前时, 他回过头, 看向了孟诚。“我倒还有一事,想来该亲口告诉你。”他说。“将军请讲。”“你昨日的供词,我去探查过,知你所言不虚。”只见方临渊说道。“此后的事,我不能完全保证,但我能答应你,在兖州军中中饱私囊、为祸一方者,我能让你和你的弟兄活着看到他们认罪伏法。”他身后片刻没有声音。方临渊回过头去,便见站在那儿的孟诚正看着他,一双眼睛隐约有热泪盈起,片刻朝着方临渊抱拳,深深地行了一礼。厚重的枷锁发出了哗啦啦的声音。“将军,我替死去的三十七个弟兄,谢谢您。”——充州山的贼匪尽数被剿,得胜归来的方将军押送着一众贼匪,浩浩荡荡地回了京城。而那位有些胆小怕事的朱厌朱老板,也借着兵士们的庇佑,跟着一起回了京。周嘉倒是挺乐意的,心里还惦记着待回京中去后,朱老板送到他府上的口脂与头面。这做生意的人,的确是八面玲珑得很。行到半路之时,四下尘土飞扬,朱老板还将方将军请上了马车,说是车上存了些好茶,请方将军品鉴。方临渊顺理成章地上了赵璴的车。马车的车厢隔绝了外头行军的声音。方临渊也借着马车的阻隔,将充州山搜出的衣服和孟诚的供词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赵璴,包括他最后的猜测,也全都讲给了赵璴听。而赵璴……他车上真有好茶。非但有好茶,还有齐全的一套茶具,奢华极了的一座大车厢,竟赫然像个小厢房一般。方临渊说着,他就坐在方临渊面前,一边听,一边慢条斯理地给他点茶。茶铣平稳而力道得宜地击打着玉盏,盏中的茶末被一遍遍的清水耐心地浇成,在他手下轻云渐生,溢盏而起。方临渊话音渐落,喉咙忍不住上下滚了滚,看向赵璴手里的茶盏。他都闻见清润的香气了。而对面,赵璴缓缓收拢茶铣,将一杯点好的清茶放在方临渊的面前。这样又雅又磨人的功夫,素来只在官家贵眷之中流行。方临渊长在边关,又最怕麻烦,还没怎么喝过这个。他伸手接过,便见对面清洗着茶铣的赵璴缓缓说道:“你说得对,兖州可查。”方临渊当即被他引回了注意力。“你也觉得兖州军和京城的胡匪有关系?”他问道。“兖州再往北去,除了大宣庇佑的几个草原部落,就是高丽国了。”只听赵璴说道。“他们没有这样大的本事和胆子,除了兖州,这些匪众无处可去。”方临渊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无论这些胡匪背后的主使是兖州军,还是兖州官吏,他们敢这么做,朝堂上也定然有人在背后支撑。”赵璴说道。“你已经猜到了吗?”方临渊问他。却见赵璴摇了摇头,说道:“不用猜。朝中如今是泾渭分明的两派,我手底下的官员除了少数明面上不结党者之外,都是以两党官员的身份在朝中活动。”方临渊听得直点头,模样看起来有种别样的乖。赵璴微微一顿,看向方临渊的眼神中忍不住地溢出了些许笑意,语气也轻缓了几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