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临渊回头,便见是悬在它脖颈上的一颗缠枝雕花铃铛。正是花朝那夜之后,赵璴不知从哪儿弄来送给他的。方临渊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来。他回头,对上的便是流火一对黑漆漆的眼睛。“你这小子……”他无奈地笑叹了一声,走上前去,伸手轻轻拨了拨它脖颈上的铃铛:“怎么,你也在提醒我想他?”流火打了个响鼻,大脑袋直往他的怀里蹭,脖子上的铃铛发出了一连串的声响。“好了,好了。”方临渊抱着它的脑袋,无奈笑道。“在想了,一路都在想呢。”他抱着流火,却不由得垂眼,目光落在了它颈项上的铃铛上。那时赵璴还说,这是什么要紧信物呢。可一直到现在,都未曾见它起过什么作用。究竟是干什么用的,待他回了京城,再去问问赵璴……就在这时,他身后传来了卫兵的声音。“将军!”那卫兵说道。“京城了位大人,是来找您的!”——方临渊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林子濯。自从上回京中一别,锦衣卫境况艰难,他也忙得抽不出空隙来。期间他休沐的时候,也曾去寻过林子濯两回,不过他都以忙碌为由拒绝了,几次都没能见到他。眼见着林子濯出现在面前,方临渊面露惊喜:“林子濯!你怎么会在这里?”便见面前的林子濯沉默片刻,说道:“今日公事之后,听说你要尽快赶去玉门关。想着此后不知何时还能再见,我就快马加鞭,想来看看是否能追上你,与你道个别。”听他这样说,方临渊不由得眼眶有些热了。他行军本就很快,林子濯若是快马加鞭的追赶,能在此时追上,定然要赶很急的路。更何况他还刚公务结束呢。眼见他这些时日本就瘦削,现下又是一身风尘仆仆,方临渊一把替他拉开桌前的椅子,道。“先坐。”“这段时间的情形……你也知道。”林子濯笑着摇了摇头,坐下说。“若非如此,只怕我还能早些得到你要走的消息。”在朝野官宦间摸爬往来的人,的确要比旁人辛苦得多。更何况林子濯又长伴君侧,如履薄冰之际时有踏空,亦是常有的事。眼看着他愈发消瘦的面容,衬得他神态都比素日萎靡了不少,方临渊连忙抬手,对驿馆中人说道:“麻烦为我们备些酒菜,我……”对面的林子濯却按住了他。“不必了。”他说。“我明日还要当值,待不了多久就要走了。”说着,他从腰间取下了个酒壶来,说道:“这是祝松特托我带来的,他珍藏的女儿红,说让我拿他的酒与你对饮,也算他与我一同为你送行了。”见他这样说,方临渊毫不犹豫,忙从旁边取了两个酒杯来。“好。”他说。“正好,明日一早我还要赶路。”林子濯斟出酒来,方临渊与他碰杯,一饮而尽。炽烈的酒味当即滚过方临渊的喉咙。倒是跟上一回在城墙上时,祝松启出的那坛女儿红不大一样。饮起更烈些,激得方临渊险些咳出了声。他对面的林子濯倒是面不改色,放下杯后,又不说话了。他这些日来,只怕吃了不少的苦。“子濯,人生起落高低亦是常事。你还如此年轻,眼下的些许不如意,或许不过是坦途上的一点沟壑罢了。”方临渊道。林子濯看向他,目光复杂,却仍未言语。也不必多言,反正酒都拿来了。方临渊伸手便又执起酒壶来:“这杯酒,便是我敬你,林大人。他日再会之际,祝你能登云端,得偿所愿。”可他酒倒了一半,却被林子濯按住了手腕。“临渊。”他道。“嗯?”方临渊不解地看向他。“你可有什么抱负吗?”只听林子濯问道。若是一年之前,方临渊定能眉飞色舞,口若悬河地讲出好多来。可是现在,听见林子濯的问话,他眼前第一个浮现的,竟是赵璴的模样。他当真是病入膏肓了。微微一愣之后,方临渊轻轻笑了,无奈地摇了摇头。“说来不怕你笑话。”他说。“我眼下要说抱负,也讲不出个所以然来。许是才与我夫人分别吧,现下我只想快些平定突厥,好平安回京,回去见他。”再看向林子濯时,他的神色有点不好意思,自嘲道。“真有点胸无大志了,是吧?”却见林子濯看着他,片刻,摇了摇头。“这话,你该早些说与陛下听。”他说。“眼下也并不晚,他想必,是情愿听见你这样的答案的。”方临渊微微一愣。“什么……?”下一刻,晕眩感铺天盖地地袭来。他诧异地看向林子濯。眼前最后的画面,便是林子濯歉疚的注视。“是我对你不起。”他再开口时,声音像是从天外飘来的。酒里有药!方临渊撑着桌子就要站起来,可药劲已经发作,他重重地摔了回去。“可我先为臣子,才是你的好友。临渊,你只管怨恨我,但记住我跟你说的话,陛下明白你的想法,会留下你的性命……”……陛下!方临渊的眼睫沉沉垂下,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作者有话说:流火:你跟我贴贴的那一刻,脑袋里在想谁QWQ第107章 方临渊浑浑噩噩间转醒, 隐约睁眼间,便是一片刺目的亮光,照得他双眼一痛。第一时间, 他猛地摸向自己的怀中。那是他放置虎符的地方。空荡一片。方临渊当即醒转过来。他不顾强光照射下的刺痛, 猛地睁眼坐起。身下是一片云雾般的厚实柔软, 周遭垂坠着丝绸帘幔,层层轻纱之中, 还能看见东珠连缀的金线勾绳。方临渊转头,便见眼前一片静谧,四下金碧辉煌。宽阔富丽的卧房, 赫然是一间高大宽敞的宫殿。满是金玉瓷器的宫室尽头, 是一排紧闭着的巨大楠木花窗。两个状若仙娥的年轻女子听见床榻上的声响, 当即迎上前来。看她们身上的罗裙, 是宫婢的打扮。“侯爷醒了。”有宫女捧着热茶,递在他面前。“侯爷可有哪里不适吗?太医就在门外。”“太医?”方临渊皱眉,推开茶盏便径直下了床榻。“我刚领皇命, 在北上陇西的途中,何故会在宫里?”说到这儿,他微微一顿。脑中一片混沌的疼痛, 记忆的尽头,是面带愧疚的林子濯, 还有他带给他的那一壶酒……是林子濯在酒里下了药!方临渊瞳孔骤缩,绕过那两个上前阻拦的宫婢, 径直往外走去。林子濯下的药。临近昏迷之前, 他隐约听见他说了什么, 听得不大清, 但通过他的口型, 可以辨认出陛下二字。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