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在穷途末路的绝望、生死未卜的恐惧与为国捐躯、仗义死节的壮烈情怀之间挣扎的男人,正是时任御史中丞,北宋国都汴京被破时,与二帝一起被俘的秦桧。观众席响起一片低低的抽气声。独唱之后又是一段剧情,伴随雄浑的男声合唱,秦桧与金国王子达成协议,随同二帝归国。而后高宗立,南宋始,秦桧与岳飞在朝堂初见。这两人从一开始,便站在了对立的立场,就如同两个人的嗓音特质。宋青松的歌声热烈如火,激进而强势,犹如燃烧着熊熊火焰的利刃。齐砚的歌声虽然内敛沉稳,其强势程度却丝毫不逊于宋青松,更因为亲身经历了靖康之变和数年囚禁,多了一份历经劫难的沉重和沧桑。像青山巍峨,斑驳透着苍青骨骸。烈焰刀刃劈不开青山,高山大川同样压不灭火焰。剧情渐入高-潮,岳飞一力主战,不认可朝廷大政,甚至上奏乞辞,被宰相张浚斥责为“奏牍求去,意在要君”。金国节节进逼,国内民不聊生,矛盾激化到了极点。而后一幕却突然转为和缓,连背景音乐也舒缓得像春江花月夜一样。这是岳飞独自在亭中饮酒,纾解情怀,布景是月圆寂静,梅枝横斜,营造出一种凄冷而孤高的气氛。宋青松一身月白文士衫,宽袍阔袖,就这么安坐,手捏酒杯,便生出一股巍然如山的气势。齐砚一身黛青长衫,腰悬玉佩压袍,立在亭外,舞台另一端,两手负后,以一种沉痛而惋惜的眼神望着他。这里的二重唱,贺千秋的歌词化用了岳飞的《小重山》,极端考验两个人配合程度与功力。音乐剧虽然以唱歌为主,表演却一样少不了,宋青松的愤懑、得不到皇帝理解的悲怆;齐砚的隐忍、被误解与仇视的坚韧。对彼此的欣赏与惋惜,全都从歌声、表情和动作里流露出来。直到宋青松唱最后一句:“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配乐伴随灯光暗沉,渐渐弱化中断,宋青松捏着个空酒杯,转身看向齐砚所站的方位。两个人彼此注目,靠近,群演们涌上台将两人包围,背景转换成朝堂,音乐骤然高亢,男声合唱再起,唱的只是一句:“兵安在,膏锋锷。民安在,填沟壑。”随后二人代表了主战派与主和派,在充当背景板的宋高宗座下针锋相对激辩。宋青松两指如剑,怒指齐砚,曲调高亢激越,指责他“贪生怕死、尊严丧尽、奴颜屈膝、里通外贼”。齐砚也动了怒,歌曲有若山崩,轰然砸下,反过来指责宋青松“一意孤行、穷耗国力、贪功冒进、误国误民”。顺带一说,这一段视频后来被传到网上后,被人称为夫妻吵架。也许是因为勾起了被囚在金国的不堪回忆,齐砚歌声越来越拔高,到最后近乎撕裂一般。歌声在最高处破裂、嘎然而止,只剩那青年激烈的、饱含感情的喘息声。灯光再次转暗,场景变换,战马奔腾,杀声如潮,宋高宗心意已决,下旨命岳飞回京。十二道金牌,道道催命。岳飞终究接受了命运,无视众人劝阻,在一片泪如雨下的悲凉歌声中,奉旨回京。最后一幕,风波亭。宋青松长发披散,身着破烂长衫,神色冷静。齐砚换了装束,这次扮演的是岳云,手脚戴着镣铐,跪在亭下,悲愤仰头大喊:“父亲!我恨天道不公!我恨那奸臣当道!我更恨帝君昏庸!!”岳飞只勉励岳云几句,而后从容赴死。亭下百姓哭声震天,数里绵延。哭声全汇成了潮水般涌动的歌词。“大势已去,狂澜难挽,心怀大愿,一命归天。”在这连绵不绝的浑厚歌声中,全剧落幕。整场音乐剧时长1小时27分钟,差不多是一场电影的长度。齐砚下了场,整个人倒在沙发上发呆。持续的情绪爆发是很累的事,后面40分钟里他几乎一直在嘶吼悲愤,与命运抗争,拼命压榨自己高昂的情感,比开一场演唱会还累。现在喉咙痛腿软都是小事,精神上的疲倦,是体力手环补不回来的。宋青松却比他好点,拽了他衣领拖起来,“还没完,再坚持一会儿。”齐砚认命爬起来,水都没喝一口就重新上台谢幕。观众席掌声如潮,齐砚鞠躬时顺带一扫,特等贵宾席靠舞台近,照出一老一少两张似曾相识的面孔,齐砚心里咯噔一下,总觉得是什么非常重要的人,但一时想不起来。几个主要演员谢幕,然后是群演谢幕,乐队谢幕,最后出现在台上的是应天涯跟贺千秋。应天涯还是卷发扎成马尾,一身朋克味十足的T恤牛仔,贺千秋也一如既往地穿着深色休闲西服,衬衣领轻松敞开,即文雅又英俊。光是现身,就引发了观众席一波小高-潮。两位主演和两位导演交换拥抱,齐砚没法躲,只好当着六百名观众和八台摄像机拥抱了贺千秋。然后察觉到他的手在自己后腰上意味深长地拍了拍,那一瞬间仿佛电流从触碰的地方开始,顺着背脊爬满全身。齐砚拼尽全身力气才撑住了没摔倒。直到听见身边男人用动人的嗓音致谢时,他才突然意识到一件事。他竟然,跟男神肩并肩站在舞台上了。从现场观众的反应来看,首演大获成功。所以之后的庆功宴上,人人欢欣鼓舞。应酬了一圈后,齐砚彻底累瘫了,瞅个空子溜去了休息区,找个临窗的沙发坐着,毫无形象地把两只脚搁在一侧扶手上。身边坐垫一沉,熟悉的香味飘过来,齐砚下意识缩回腿,坐得笔直。贺千秋看起来不是很高兴,将一杯低度起泡酒放在他面前,然后松开衣扣,一只手搁在沙发背上,“累了?”齐砚端起杯子乖乖喝了一口,“还好……贺老师最近很忙吧?”“嗯,有点。”贺千秋揉揉他脑袋,“想我吗?”齐砚迟疑了一下,正犹豫是承认好还是不承认好,贺千秋电话突然响了。男人接了电话,眉宇间又皱了起来,“知道了,我这就来。”齐砚立刻在心里回答:“不想!!”可惜贺千秋没再问,站起身来,看着齐砚欲言又止,最后只说:“我有急事先走了。”齐砚立刻展开笑容,起身恭送,“贺老师您先忙。”又是您。贺千秋只好再给他记上笔账,匆匆和其他人打过招呼后离开了。齐砚看着他的背影,边喝酒边想,是谁让贺千秋变化这么大?那个人真厉害啊。真让人……嫉妒。一边想着,一边不知不觉喝多了,眼前景象摇摇晃晃,每个人都有三四重影子。然后至少三个唐钺出现在齐砚面前,低头冷漠地瞅着他。齐砚笑了,抬手戳虚影,自然戳了个空,“唷!老板,好久不见!听说你订婚了?恭喜啊。”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