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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来了?多少秦军?在哪里等我?等等,这不是蔡泽吗?你怎么成了秦国使臣了!心中愤怒无比的朱襄就像是被人泼了一头冰水,冷静下来。难道这件事背后有秦王手笔?!他看向蔡泽,蔡泽对他使了一个“以后再说”的眼色。朱襄抿了一下嘴:“好,我去。”无论这背后是否有秦王的手笔,除了秦国,他也无处可去了。坚持了许久的天光终于黯淡。寒风凄凄,枭飞乌啼。不知何时,自初雪后阴了很久的天空又下起了雪来。鹅毛般的大雪簌簌而下,转眼间就将天地染成一片银装素裹,寒气从脚底往身上蹿,冻得人从心底都在打颤,连连跺脚都不能叫已经麻木的脚趾有一点暖意。忽地有一阵狂风袭来,庭院里的枯树在风中摇曳着,发出了吱呀的声响,上面堆得雪噗嗤一声就落了下来,跌在地上,碎成了狼狈的一片,很快就沾染泥土,不复洁白,变成土黄黑灰的一团。朱襄说了“我去”后,众人鸦雀无声,明明有雪簌簌,仍旧静得让人心底发慌。安静了半晌,不知道从谁开始,一声又一声的呜咽声响起,渐渐变成了嚎哭声。第38章 精粮干肉粥大雪很快就将地上的尸骸上盖了一层素色的布,遮住了他们不甘的脸。朱襄还想为他们送葬,却被赵国群臣催着回家收拾行李,好第二日天一亮就离开赵国。白起就在邯郸城外安营扎寨,赵王和大部分赵国贵族受不了这样的刺激,恨不得朱襄今晚上就跟着白起离开,内忧外患同时解决,是为双赢。只是蔡泽笑着说,秦国是邀请朱襄公入秦封君,自然要做足所有礼数。半夜赶路不仅危险,而且怎么能让所有人看到秦国对朱襄公的重视?又有一旁士子庶民怒目而视,他们才作罢。城门已关,但邯郸城中众人打着火把,无视邯郸城的禁令,也无视邯郸城外和夜色融为一体的秦军,形成一条火焰长龙,送朱襄回到城郊的家中。白起看到这一幕,心中感慨无比。司马靳道:“将军,如果赵国重用朱襄,恐怕赵国会成为秦国心腹大患。”白起心道,如果赵国能重用朱襄,恐怕统一这天下的是哪个国家都说不一定了。他道:“不会。国的强大在于君王,即使赵国有朱襄,秦国有君上,就能胜过一切。”司马靳还在嘀咕:“我倒觉得……”白起用平静的视线注视着司马靳。司马靳感到脖子一凉,明明武安君没有出剑,他却感到好像主将把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觉得……将军说得对!”司马靳立刻改口。白起收回视线,道:“给赵王一点脸面,退后十里。明日一早,随我接朱襄公入秦。”司马靳喜笑颜开:“是!将军啊,你说朱襄公会不会请我吃顿好的?朱襄公的手艺啊……”司马靳想起朱襄在长平做的几顿饭就开始咽唾沫。白起:“……”秦国大军压境逼迫朱襄离开故土,他不给你一剑就算脾气不错,你还想让他给你做饭?他都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司马靳的脑回路。明明司马靳在打仗的时候十分正常,为什么私下里就像是被人施展了巫术?白起转身,不想理睬司马靳。司马靳已经习惯主将嫌弃的神情,白起前脚刚走,他立刻提脚跟上,继续叨叨叨个不停。白起的神情越来越冷漠,身边飒飒寒气,就像是帐篷外的雪花飘进来了似的。回家后,朱襄先召来家中仆人,愿意和他离开的就一起离开,不愿意的就给遣散金,送他们去蔺相如、廉颇或者李牧家为仆。朱襄没说施恩他们削奴籍入民。给贵族当家仆虽然不自由,但当个普通的庶民死亡率更高,更别谈什么自由。在这乱世,宁为富家奴,不为田野民,所以朱襄给他们找好了下个主家。以朱襄如今的名声,跟随他的奴仆都能让人尊敬三分。所有奴仆都愿意和朱襄一同离开,即使有几个人孩子刚出生不能远行,他们也希望之后悄悄入秦跟随朱襄。朱襄同意了,不过提醒他们,入秦后务必小心谨慎,千万不可做仗势欺人的事,否则他心慈手软,就只能将他们交予秦国官府判罪了。奴仆们吓得立刻跪下连连磕头,对天对地对祖先发誓,自己绝不敢这么做。有几个仗着朱襄不在,借着朱襄的名义偷偷谋取钱财的人,更是吓得身体瘫软,嘴唇哆嗦了许久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朱襄观察了众人的神色,心里有了计较。看来不是所有仆人都能和他一同入秦了。“朱襄,接下来的事交给我,你先休息。”关上门后,蔡泽又变成了那个脾气最好的人,“天气寒冷,入秦会受很多苦。你若不保重身体,怎么对得起救你的人?”朱襄心脏收缩了一下:“好。”他让人在澡堂放好水,独自洗了一个热水澡,然后泡在热水中发了一会儿呆,才起身晾头发睡觉。闭上眼时,朱襄脑海中浮现出那一张张死不瞑目的脸,耳边“你要活着”“要对得起救你的人”“不能让他们白死”的话语在耳边重叠,让他头疼欲裂。朱襄拉高被子,将脑袋罩在黑暗窒息的环境中。他知道说这句话的人都是对他好,这个时代也没有什么心理健康的说法,所以他没有辩驳,默然承受,只能自己慢慢调节。他在被子里不断深呼吸,试图让自己睡着。这时,一个暖烘烘的“东西”拱到了他的被窝里。朱襄把被子拉下来,看到雪正蹑手蹑脚出门。他手往下一摸,嬴小政从他手底冒出来。“舅母说,你肯定睡不着,让我陪着你。”嬴小政抱住朱襄的脖子道,“舅母睡眠不好,陪着她自己就睡不着了,明日路上肯定很难受。所以政儿就来陪舅父!”朱襄抱住暖烘烘软绵绵的小胖孩,终于发出了一丝真心的笑容:“嗯,谢谢政儿。”嬴小政靠在朱襄胸口闭上眼:“不用谢。舅父快睡。”朱襄也闭上眼:“好。”闭上眼后,那些场景和话语仍旧在他耳边不断交叠。但政儿缓慢的呼吸声后来居上,盖住了那些声音,朱襄终于有了睡意。一夜过去,朱襄起床时感觉喘不过气。他睁开眼睛,看到他的始皇崽外甥正像小胖橘一样趴在他的胸口上呼呼大睡,流出的口水把他的胸口都浸湿了。朱襄捏了捏嬴小政的小胖脸,然后大声道:“政儿,起床!”嬴小政立刻睁开眼:“政儿没有尿床!”朱襄笑道:“是起床,不是尿床。”嬴小政立刻用手捂住了脸,气得直磨他的小乳牙。可恶的舅父!都怪舅父每次在自己尿床后都会大叫!“好了,起床,搬家。”朱襄的笑容一如往昔,好像已经从昨日的惨景中恢复。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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