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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不息撇撇嘴,心想她再怎么也比历史上的秦二世强。嬴家的列祖列宗要是真的地下有灵,那在胡亥杀自己全家的时候就该出来揍他了,何止于让嬴氏直接断绝呢。离开了咸阳宫之后,赵不息回到嬴侯府椅子都没坐热,下仆就给她递上了淳于越府上的人送来的请帖,邀请赵不息过府一叙。“淳于越邀请我去他府上?”赵不息有些纳闷。她和淳于越的关系并不算亲近,无缘无故淳于越邀请她干什么?尽管赵不息心中纳闷,可她还是去了淳于越府上。毕竟听说淳于越那老头身体越发不行了,自己尊老爱幼,总该去看看他。淳于府上人倒是不少,淳于越是儒家的领袖,弟子徒孙遍天下,儒家又讲究尊师重道,所以淳于越尽管亲缘寡淡,可府上并不缺人手,为他主持家事的,是儒家另外几个出名的大贤,他们都曾受过淳于越的教诲。只是徒子徒孙再多对于淳于越的病情也都是无能为力的,一走进堂屋,一股浓浓的中药清苦味还是直往鼻子里钻。再给赵不息送了帖子之后,淳于越就让人把他的床塌从卧房搬入了堂屋。见到赵不息,淳于越挣扎着起身,“臣身有重病,无法行礼,请嬴侯见谅。”在赵不息的印象中,淳于越还是那个在出版府门前中气十足怒骂周禀的健壮老者,可如今的淳于越,已经是一个风烛残年,躺在床上连起都起不来的垂暮老人了。淳于越双眼浑浊,一头花白的头发尽管整理的很整齐,可还是因为挣扎着蠕动身体而有许多白发从冠冕中挣脱了出来,他的脸,苍老的仿佛被风雷劈过的老树皮。可淳于越并不在意这些,他只是仅仅拉着赵不息的手,力气大的让赵不息都觉得有些疼。“嬴侯,您告诉我,我那不争气的弟子,周禀,他在边关到底是不是为忠义而死的呢?”淳于越的指甲刮在赵不息手背上,一双浑浊的眸子中老泪纵横。他哽咽着:“我怕啊,我怕扶苏他们不告诉我真相啊,他们都是孝顺孩子,他们肯定担心我承受不了,都瞒着我……可我这个当老师的,得知道自己的弟子是怎么死的啊……”赵不息和淳于越离得很近,近到她能看清淳于越脸上苍老的老年斑,闻到他身上尽管熏了香可依然若有若无的老人味,感受到他紧抓着自己的手上那一道道岁月刻下的沟壑。淳于越哭的很伤心,大颗的眼泪从他浑浊的眼睛中冒出来,隐没在枕巾里,很快就打湿了枕巾。现在这个房间中只有赵不息和他两个人,那些徒子徒孙都不在,或许只有在这个时候,儒家领袖才能如失去了孩子的老父一样痛哭流涕。其他时候,他要撑着,要在众人面前做那个强大的、永不退缩的儒家领袖。赵不息默默从怀中掏出了一块手帕,替淳于越擦拭着眼泪。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淳于越才停止了哭泣,低声抽泣着,一双昏花的老眼紧紧盯着赵不息,在等她的答案。“周先生勇冠三军,身死口犹衔敌之血肉,不息亦自愧弗如。”赵不息低声道。淳于越的肩膀又开始耸动起来,他用袖子遮住眼睛,口中发出了一声呜咽。“好啊,好啊,成璋没有辜负儒家历代先贤的教诲啊。”淳于越瞬间又苍老了两岁。成璋,是淳于越亲自给周禀起的字。璋,美玉也,淳于越对自己名为徒实为子的弟子寄托了最美好的盼望。只是这块美玉最后碎在了断玉关,再也见不到亲手琢他这块玉的老师了。赵不息又细细给淳于越说了当日她的所见所闻,从周禀死守断玉关到她在山中发现周禀的尸首,再到她斩杀了冒顿发现冒顿缺了一耳,那一耳正是被周禀临死之前咬掉的,甚至还有她从抓住的匈奴人口中拷问出来的周禀临死之前的言论,虽说只是只言片语,可也足以见周禀的气节了。淳于越仔细的听着,中间有不太清楚的地方还专门询问赵不息。足足过了一个时辰,赵不息才将她所了解的关于周禀的事情都讲完。淳于越也再也撑不住,老脸苍白没有血色,摊在床上大口喘着气,两行热泪已经将半块枕巾都湿透了。“劳烦嬴侯了……老朽即将去见儒家的诸位先贤,临死之前实在是放不下我那早死的逆徒,才耽误嬴侯时间,劳烦你来老朽府上一趟。”淳于越胸膛起伏着,隔着衣服也可以看到他凹陷下去的肋骨。这几个月,他消瘦的实在太厉害了。停了半天,淳于越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接着道:“老朽想给我那劣徒修一节传记,耽误嬴侯时间,实乃我私心……老朽家中,还有一万卷藏书,老朽死后也无人继承,就都捐给大秦吧。”“其实周先生临死之前还有一桩遗愿。”赵不息认真的对淳于越说,“周先生答应断玉关的黔首要在断玉关效仿孔子之举,收三千弟子传圣道,可他只教出了不到十个弟子,还欠着断玉关两千九百多个弟子。”“言必信,行必果,硁硁然小人哉!这是《论语》中的话啊,您难道忍心让周先生背负着不守诺的名声入土难安吗?”赵不息问淳于越。淳于越摇着头,叹息:“嬴侯有观萤虫之心啊,只是老朽虽然愿意完成成璋的遗愿,可老朽余年无几,只怕究此一生,也无法如成璋之愿了。”他知道赵不息是看出他心有死志,故意用此言激起他的活命之意。赵不息觉得淳于越虽然现在就快要死了,可也不是不能再为大秦创造价值了。“您可以再收十个弟子,然后让这十个弟子每人再收十个弟子,子子孙孙无穷尽也,这样三千个弟子的任务很快就能完成了。”淳于越愣了一下,丝毫没有想到赵不息竟然会说出这么一个听起来很合理,可能做起来也行之有效的方法来。“老夫已经快要去见我儒家的先贤了……”赵不息不客气打断了淳于越,“我身边的长者艾老,已经九十多岁了,每年还能带三个徒弟,我的门客范增,比您还大六岁,每日都能工作五个时辰,还有法家的领袖李斯丞相,每日能从天刚亮辅助父皇处理政务一直到深夜犬吠。您才这个年纪,六十岁,正是努力工作的好年纪啊,您怎么就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呢?”听听,这还是人吗,六十多岁正是努力工作的好年纪,她怎么说的出口的?淳于越深吸一口气,说他不如艾老和那个叫范增的就罢了,怎么能说他不如李斯呢。儒家和法家在朝堂上斗死斗活,他这个儒家领袖岂能死在法家领袖的前面呢?“等日后到了地下儒家的先贤问起来为什么儒家弱了法家这么多,您就可以说是您死的早,下一任儒家领袖年纪小玩不过李斯那个老狐狸了。”赵不息抚掌笑,“真是个好借口啊。”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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