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叫来的多古摇摇头,说这是身体过分虚弱导致,并没有什么良策。昏耀等到次日,又开始以魔息凝出疗愈符文,不停送入兰缪尔体内。第二天的深夜,病人醒了,并且很快就意识到魔王做了什么。兰缪尔沉默地卧在床上。他微闭着眼睛,似乎在忍痛,额头上浮出细密的冷汗,而青白色的嘴唇被无意识地咬得深陷下去。许久,他才从口间挤出沉重的声音:“您答应过我不再这样做的……”昏耀:“谁叫你怎么叫都叫不醒?”兰缪尔真的生气了。他的两颊浮起病态的嫣红,蓦地睁开眼:“我说过,开结界之日需要借用您的魔息,吾王还不保重自己吗?”“难道在您心里,叫醒我比魔族的命运更加重要吗!?”他说完一句,就张口剧烈地喘,脖颈绷得仿佛要挣断一般。那双漂亮的眼眸又痛苦地闭上了。“兰缪尔,你真是个……”昏耀偏执地摇头,咬牙道,“真是个可恨的东西……你……”“我可不可恨不重要。吾王,没有很多时间了,您仍然无法下定决心吗?”怎么下定决心?昏耀近乎绝望地想。他若允许兰缪尔以魔息打开结界,和亲口杀死兰缪尔又有什么区别?假若不允许,和踩烂兰缪尔的心,令这个人死不瞑目又有什么区别?就在这一刻,昏耀又恨起来,恨得烧心。他想,兰缪尔怎么敢这样做,怎么敢把自己与魔族放在天平两端,逼他做出如此残忍的选择?与此同时,魔王又悲凉地意识到:自己竟不再怀疑圣君了,他的担忧里不再有“如果兰缪尔在欺骗魔族怎么办”了。或许他不再是个合格的魔王,但试图将瘴气与恶魔放出深渊的兰缪尔呢?更不是个合格的圣君。那样他们也算般配,应该一起下地狱的。早知如此,更早些相信就好了。如果他在第五年初学法阵的时候就相信兰缪尔,如果他在第三年的结界崖上就相信兰缪尔,如果他在第一年的那片原野上……没有将利刃刺入那片胸膛,而是紧紧地抱住他心爱的圣君。为他解开镣铐,为他治好旧伤。洗净那柔软金发间的血污,亲吻不生有鳞片的眼尾。那么他们的第七年,就不会是这个样子。可又怎么能呢?就连这个悲哀的当下,也是他们胆战心惊地绕开仇恨与猜忌的獠牙,背负着两百年的重量,就像瞎子在丛林中摸索着前行那样走来的。于是昏耀惨笑了一声,说:“……好。”“说好的,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你能天衣无缝地答上来,我就给你我的决断。”兰缪尔的神态立刻变得柔缓了,仿佛欣慰于一切回到了正轨。“那太好了……我也有许多话想要对王坦白呢。”他咳了两声,看向窗外朦胧的天色,呢喃了一句:“……天快亮了。”“我们出去说吧,到有阳光和鲜花的地方。”……兰缪尔已经走不动了。他想下床的时候,才一沾地就往下跪。昏耀把他拦腰搂住,先给他披上那条火狐皮毯,然后将人类背起来,托着双腿掂了一下。好轻,他心想。属于人类的躯壳趴在高大的魔族的背上,轻得几乎没有重量。兰缪尔很轻地“唔”了一声,两条手臂绕过昏耀的脖颈,指尖像花蕊那样细弱地垂下。昏耀推开门,走出了这间小木屋。结界崖上还很黑,只是淡淡地从上面投过来若有若无的一点光,代表着破晓将近。所有花儿都闭拢着花瓣,茎叶在微风中起舞。“这段时间,我偶尔会害怕……”兰缪尔疲倦地垂着眼,“原来,我口上说着不在意,其实也会担心种下的花不能开的……”“吾王,面临抉择的那一刻,您也害怕吗?”昏耀将兰缪尔在花儿最密集的地方放下,为他重新披紧那火红的毯子:“当然,我也害怕。”说罢,他深深地望着头顶的结界,闭着嘴迟迟不开口。于是兰缪尔心想:果然在害怕。“玩一个游戏吧。”兰缪尔突然清了清嗓子。“我也有想问王的事,我们……轮替着问对方问题,回答的必须要说真话,而提问的必须相信。”“谁先不敢回答,或是谁先不敢相信,就输了。”“好,”昏耀的手指抽动了一下,他已经太久没有与兰缪尔论过输赢了,“让让你,你先说。”“咳,”兰缪尔勉力坐直一些,很郑重地盯着昏耀,“那我要问了。”“你问。”“吾王,您……”兰缪尔眼眸一闪:“您,嗯……”病人忽然支支吾吾起来,这让魔王缓缓皱眉。这样难以启齿吗?昏耀的心不禁往上提了提。事到如今,永恒的别离将近,兰缪尔会在最后询问他什么……“我是想问。”兰缪尔难为情地低着头,“您现在,还有……生……”昏耀连忙贴过去,扶着他的后背:“听不清,什么?”“……育……”“誉?你说声誉?”“……能力吗……”………?兰缪尔羞愧地闭上眼,惨白的病容上浮现了淡淡的红晕——对不起,可他真的很在意这个!“您现在还有生育能力吗?”——???昏耀的脸皮凝固了。“你……”他目瞪口呆,“你再问一遍!?”“就是……您的生……”昏耀毛骨悚然,头皮发麻:“打住!不用再问了!”捏紧的手指发出嘎吱的声响,魔王森然冷笑:“怎么……你、想、给、我、生!?”兰缪尔:“您还不能提问。”兰缪尔:“还有、咳……要说真话!”昏耀气得眼前发黑,他额角青筋暴起,却碍于“游戏规则”,不得不咬牙切齿地回答。“巫医每年都会检查王的体魄,我从来不知道自己有……有那种毛病!”兰缪尔松了口气。昏耀都快崩溃了:“兰缪尔,你最好给我说清楚,你这个问题是哪里来的……!”“这是您的提问吗?”“你!……算了。”魔王狠狠喘了两口气,到底没有把这个诡异的话题延续下去,转而问:“你卷轴上最后一行字是什么?”兰缪尔一愣,然后无奈道:“您浪费了一个好机会,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他说:“是……‘最后陪王在结界崖上看一次阳光与鲜花,坦白过往的故事’。”“所以,其实就算您不勒令我搬过来,奴隶也会求着吾王陪我来一次结界崖的。”竟然不是“打开结界”之类,昏耀有些意外。“过往的故事?”兰缪尔摇了摇头,说:“该我了。吾王,您为什么不恨我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