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逼不,他妈的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演。”那时他已经开始讲脏话,觉得自己这经历说出去虽然荒谬,也挺传奇。所以常给人津津乐道。哪成想他的戏份还并未杀青。16岁时,他在街头广场表演被颜悦看见,吃吃地叫他名字游弋,流下喜悦的眼泪。两天后,游见川就找到了他,希望他能每周去假扮一次游家次子。他这才知道,被自己母亲置换了人生的、真正的“游弋”并没有如护士预言活不过一岁,他被善良的人们竭尽全力地照料,竟也脆弱却坚强地在福利中心成长到六岁,最后被查到真相的游家人抱走。接着就是更昂贵的治疗和更悉心的呵护,却还是在十五岁离开人世。同时带走的,还有颜悦正常的思维与神志。她会错认游霁,游霁觉得不难理解。毕竟他们最开始确有六年母子情缘。只是游霁时不时就想,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可以说是天意、是母亲、甚至外婆也算一笔。无论如何,颜悦都是最无辜的那个。丈夫去世时她心理状态就已然不好,尝试自救了,却又早产还遭遇地震。好不容易大难不死,全身心地爱着珍贵的孩子,却又告知是被人蓄意抱错的。等真正的儿子回来了,她又白发人送黑发人,在最好的年纪。明明每个不幸都如此小概率,却偏偏可以积攒在一起。看着视频里清冷漂亮的中年女人,游霁曾经奉为谈资的身世一闪而过,胸口再次泛起滞闷。颜悦似乎是在画画,拿手机的则是保姆嘉姨。她在国外疗养的不错,精神混乱却也稳定,对游霁和游暝同框也并不惊讶,司空见惯似地,笑得很温柔,“我就说是你,学琴回来了?”游霁乖乖点头:“嗯。”“现在吉他是什么水平啦?”“那是贝斯啦妈。”“哦,想起来了,我们弋宝是贝斯歌手。”游霁笑笑。听见颜悦又问:“你的伤好了吗,妈妈之前说让你去买莫匹罗星软膏涂,你涂了吗?是不是又懒得去买!”“哪有,我买了,已经好啦。”颜悦满意地点点头。游霁问:“妈你在画什么呢?”视频凑近了些,还是一张空白的油画纸,颜悦回答:“还在构思呢。我前面感冒了两周,好难受的,但人突然就有了灵感。”游霁笑说:“那我觉得你这灵感来得挺亏。”颜悦也弯起了眼睛。她眼尾上挑,偏丹凤型,弯起来仿佛自带眼线,“你哥也这么说我来着。你俩老是给我说一样的话。”游霁哽了一下,生硬地哈哈两下后便道:“妈,我急着上厕所,就先撤了哈。”颜悦说,“去吧。”等游霁跳出视频框外,都还能听见她对游暝说话的声音:“让你弟弟换件衣服啊,卫衣都湿了你没看到?”游暝低声回:“嗯,看到了。”……游霁去卫生间冲了把脸又洗了个手。出来,游暝站在楼梯边。“去换衣服。”游霁:“也还好吧,很快就干了。”游暝:“待会儿还要见爷爷,还是换一下吧。”摔跤和确诊肝癌似乎并未让游见川暂停工作,他这会儿甚至还在书房开越洋会议。上到二楼,站到游暝房间门口,游霁才再次开口:“那要不你去里面随便找件衣服给我?我就不进你房间了。”游暝扫了他一眼。很轻,但游霁还是揣摩出了一分“你在装什么”的意思。这个家的每个角落基本都曾有他们秘密的影子,卧室只是影子更多、更肆无忌惮而已。可游霁觉得这卧室是一切的开始。他又一直在控制自己陷入过多回忆。“我才回来,里面挺空的,自己去挑。”游暝说,意思是没什么引发联想的陈年旧物。游霁说行。有些话说一次是拉远距离,始终坚持就显得过于在意了。游暝目光又偏了些:“琴给我。”游霁这才想起自己还背着贝斯,便又递给他。卧室里的衣帽间用一扇实木转轴门隔着。他走进去,游暝站在门外。没过几分钟游霁出来。浅灰色的针织衫套在他身上很宽大,两边锁骨各露出来一小截,头发有些凌乱。游暝没有表情地看着他。游霁伸手,把自己的琴盒从游暝肩膀上迅速扒下。游暝目光移到他左手抓着的卫衣。游霁迅速摇头:“不用你拿。”“陶姨正要洗衣服。”游霁急忙说:“那也我自己去麻烦陶姨。”陶姨也是打理游宅家务的老人了。其实最开始没人这么叫她,只叫阿姨。是游霁嘴巴甜。他能亲切地称呼游宅每一个家佣为姨婶叔伯。有好几次,就是隔着这个转轴门,游霁一边听陶姨在卧室拖地除尘的声音,一边陷在衣帽间的西服堆里,手腕被领带捆着,还在咬游暝的侧颈。意识到自己思维又开始跑偏,游霁迅速回过神。雨声小了,房间格外静谧。虽然是游暝很久没住的地方,这里仍全方位贮存他的气息。游霁侧身想离开。但许是称呼和乐器提醒了游暝,他忽然问了句:“展叔身体怎么样了。”展叔是游霁的贝斯老师,也是外婆离开后游霁的监护人。游霁淡声回答:“早就去世了。”怕游暝还要追问,他又快速说:“走吧,你爷爷可能会开完了。”说着他就往前走,脚步很快,游暝无言地跟着他,在楼梯口才喊了一声:“游霁。”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