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呀看来你真的还挺依赖你哥的,没那么严重的啦。我给你讲,游暝发烧其实也挺有趣的,药效和个人体质问题,你可以听他说胡话,在他中途醒来时逗逗他。他脑子昏得很,很傻,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但是他都40度了。”“没事儿,先等等看吧。”祁述教游霁怎么换药水袋,“他是这样的,要么不烧,烧起来温度就很高,单吃药和肌注都不太能降下来。中学时我们叫他发烧王子。”本意是想逗一下游霁的,游霁并不因为这个称号发笑,手指仍然沉重地捏着药水袋:“他以前差点儿在池塘里溺水,那次后面就发了很严重的烧,休克了。把免疫力搞差了。”“应该不至于,他平常身体还是挺好的。所以我看游暝应该是有点儿心理问题的。”“心理问题?”游霁一愣。“是问题,不是疾病。”祁述说,“我觉得他可能是以前经历了些什么事儿,高烧就像个阴影一样,心理状态不对就会找上来。只是因为溺水的话也应该是怕水才对,发烧太玄乎了……但也是我个人认为啊,毕竟我印象里他大四后就没怎么发过烧了,现在又才回国不久,三四年没见过他。”输针的时候,祁述本来想输游暝左手。游霁忽然问:“你输他右手可以吗。”“啊。”祁述觉得这个要求有点怪,但也没多说什么,“可以的。”他告诉他明天还会来一次。如果烧还没退下来,就还是送去医院。游霁连声道谢。手上输了液,游霁也无法给游暝换衣服了。只能又跪坐在床边,把游暝指节无意识微蜷起来的左手扒了扒,将自己的手腕放进那个圈起的弧度里。像飞机的安全带,嵌入一个严丝合缝的搭扣。他静静地看着他。他喜欢游暝的左手圈自己的右手,曾向游暝毫不切题地解释,右手是拨弦的手。事实上他就是喜欢睡游暝右边。小时候就是。因为进门爬上游暝的床,右边是更近的。他还是小婴儿时,除了颜悦就喜欢贴着游暝睡,游见川和其他人都得让步。四岁的时候游见川认为小孩该分房了,但是和游暝的房间是打通的,只有一扇转轴门。即便转轴门打开,游霁也无法忍受一个人单独睡。所以总是抱着枕头从右边爬上床,把看书的哥哥挤到左边去。那是他已经不记得的事,他能记得的是,16岁回游宅扮演次子时,不无诧异地发现游暝的卧室,竟然还是当年那个不大的儿童房间改的。自己的房间——更小了,则就塞了几个衣柜,变成了衣帽间的样子。游霁以前也没细想这些事儿,但在看了他的各种视频后,在经历了泥石流他又天降般出现后,再次想起,心里很不是滋味儿。游暝其实很在乎、很疼自己的。谈恋爱也是疼的,但年纪轻的时候喜欢把明面上的东西看得很重。游暝不会说我爱你,不爱在微信上报备行程,游霁又常年没被人呵护在手心过,身份和地位的天堑,让他很没有安全感。后来他又总是纠结,这种疼是出自于对弟弟的疼爱。但是……这个点就那么重要吗?毕竟疼爱是摆在这的。而他们本来就不是兄弟也是摆在这的。在灾后的废墟前牵住游暝的手时,胖斌和棋爷的话总是在游霁脑海里盘旋。游霁知道UU也说得对,他的很多话都是在为自己的退缩找理由。只是之前这些理由看上去都那么行之有效,而此刻看着游暝的睡脸,那些理由又突然变得不堪一击。就这么看了一会儿,游霁又把手腕解出来。他还是想用原始的毛巾擦拭法给他物理降温,双管齐下。就这么细致地照顾了好几个小时,直到输完。游霁按照祁述的叮嘱拔了针,生怕没拔好出现乌青。所幸没有,又等了一会儿,他看游暝也有些出汗了,就下定决心要给他换身衣服。游霁把手伸到游暝背后,坐到床边,试图撑起他的上半身。还没开始发力,游暝突然就睁开了眼。游霁又惊又喜,“好些了没。时间还早,你继续睡。”游暝把背后垫着的手扯出来。游霁以为他是嫌硌到自己背了,不好意思地甩甩手。却听见游暝哑着嗓子厉声斥责他:“还杵在哥这干什么。”游霁呼吸一滞。“自己挑本故事书看去。不准看没字儿的。”游暝说。游霁不知道是用多久才反应过来他这话什么意味。缓解好的情绪立刻又有全线崩溃的节奏。“快去。”游暝看到游霁另一只手上拿着的衣服,“哥自己来换。不用你来。听话。”游霁觉得自己也烧胡涂了,游暝这么一说,他竟真的回到了自己名义上的房间,手忙脚乱地把书包里的故事书空出来。他唯一带走的一本故事书,最后看的一本。这本书全是英文,充满了游暝给他做的生词标注。游暝希望他能通顺地读完。而他只贪玩手残地在页码角落画了个宇智波鼬的头像。以为他的小大人哥哥要责怪他,没想到游暝只是默默无言地添了几笔,显得更像,态度却强硬:“还是要读完。”游霁卖萌失败。很多年以后的游霁,就在这样的回忆里深呼吸几口,才抱着书回去。游暝真利索地换好了衣服,只是脸侧着又已经睡着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