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廷棘跑去卫生间接满一盆凉水,脸沉入脸盆呼吸,等口鼻眼睛呛满水,缺氧感的求生本能出现,他才猛地抬起头,大力喘息。发丝尾端坠落水珠,臭味依旧不依不饶弥漫着。他洗不掉它,它充斥在这个小屋子内。屋子里开始飞进来好多苍蝇和蚊子。封廷棘捂住鼻子,虫子嗡嗡嗡的叫声不绝于耳,他遮住双耳,臭味钻进鼻腔。一周后,臭味和飞虫相继消失了。封廷棘抱膝看着晚间新闻,屋里没开灯,电视机的光源打在他苍白垂危的脸上,显得他很像一个血流而尽的鬼。哦,原来是那个经常站在窗户前大声打电话的男人死了。男人没完全离开,而是留在花丛堆里陪伴了他一段日子。一段令封廷棘刻骨铭心的日子。妈妈急于摆脱他人指指点点,推翻全部选择换个城市重新来过,于是决定把封廷棘这个人生污点送进福利院的。封廷棘内心没有任何波动。反正一直都是一个人,去哪儿都无所谓。相比起孤单的家,封廷棘感觉学校倒是个有趣的地方。封廷棘没上过幼儿园,因为他妈妈嫌弃幼儿园又贵又无用,是等他到年龄直接去读的小学。学校里,封廷棘凭借自己的姣好皮囊和日后追赶而上的出色成绩,轻而易举获得了老师们的一众青睐。老师欣赏的目光,暗地里偏心的嘉奖等等都在告诉封廷棘一个道理:只要他外表表现的完美无缺,就可以得到他想要的所有。意识到这点后,封廷棘通过模仿贴在墙上的学生守则,将自己塑造成了人人眼里的“好学生”。他心安理得享受别人对他的善意,但也不是对每一个人他都是笑容满脸对待。那样太累了。封廷棘的风评因此分为两个极端,一如他目前所拥有的两个头衔般割裂。——好学生和小杂种。封廷棘微笑着接过封木给他的棒棒糖,只能表明他不反感封木,谈不上欣赏。可能是出于封木莫名让他感到顺眼的长相,以及眼底纯粹友好的笑意。所以那天封廷棘是快回到家时才丢掉棒棒糖的。很给面子了,他没有一出门就扔进垃圾桶。这样一看,封廷棘还真是个又好又坏、充斥矛盾色彩的人。封廷棘静静地端坐着,蚊子仍旧该死地飞来飞去。“你要上来和我一块睡吗?我这儿没蚊子。”他听见那个热心的小孩说。“不要。”封廷棘拒绝得毫不犹豫,语气发冷,不带一点儿人情。空气沉淀几秒,像是和封木一样,都没反应过来。“……”“好吧。”封木弱弱道,只好继续躺下,他头挨着硬邦邦的枕头,心想封廷棘怎么突然间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全然没有了白天的好相处。这样的困惑没有持续太久,在第二天天亮有了合理解释。早饭是碗稀粥加两根迷你酸黄瓜,封廷棘坐在封木旁边,胃口一般般,因为闻过尸臭味,他有点厌食。封廷棘恹恹地刮了几勺全是水的粥,就把碗推到了正在嚼黄瓜的封木面前。封木两腮吃得一鼓一鼓的,不解地看着他。“我不想吃,但是不吃完老师又会念叨我,你能帮我解决掉吗?”像是怕封木由于昨晚的事情跟自己心存芥蒂,封廷棘淡笑道:“昨晚是我失态了,当时你跟我搭话的时候正巧有好大一只蚊子在我耳边飞,我心烦气躁,一不小心就……”“你提出的想法我也仔细思量过,你想想,这里的床太小了,我们要是睡在一块肯定很挤,天气那么热,到最后睡得满头大汗换你你也受不了,所以我才拒绝你的。”封木咽下黄瓜,封廷棘滔滔不绝讲了一大堆话,他正慢慢消化对方所说的,封廷棘却忽然反问他,“你觉得呢?”这下可没时间留给封木思考了。封木迟疑地点点头,慌乱地赞成封廷棘的说法。“那就麻烦你了。”目的达到,封廷棘微笑着将稀粥倒进封木见底的铁碗,端着空碗管自己先行离开了。封木低头,封廷棘倒得不好,他碗拿的太高,汤汁全溅到了桌面上,像渗水的垃圾袋一路流汤,最后终于丢进了封木这个垃圾桶里。“……”封木抿嘴,为难地放下筷子。封木被老师骂了,骂他浪费粮食,居然把一整碗稀饭动也不动就全倒掉。他羞愧地垂下脑袋,绞着手指的样子分外窘迫,周围有好多同龄的小朋友纷纷看过来,目光或多或少带有审判的意味,他盯着洗白的鞋尖,感觉自己像是个犯下滔天大罪的恶人。但有一人除外,他没有看向封木,而是置身于外在一旁拼拼图,安逸的态度仿若事不关己。人群散去,刑满释放的封木抽噎着走到封廷棘面前,质问他刚才为什么不站出来帮他说话。“你不想吃的饭以后不要再给我了!”封木吸吸鼻子,又低声补充一句,没什么骨气,“……我也不要再帮你了。”封廷棘一双眼睛黑得发亮,如月光下成熟的黑葡萄,他拉过伤心的封木,把方才拼好的宇宙拼图郑重地送给封木。他说:“谢谢你。”封木看着递到自己眼前的拼图,怔愣片刻,却又不得不伸手接下。“谢谢你帮我。”封廷棘说道,“所以我把我才拼好的拼图送给你,喜欢吗?”他没问可不可以,反倒是问他喜不喜欢,间接替封木做下了接受拼图的决定。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