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quo你朋友平时看起来怎么样？rdquoldquo很正常。rdquo汪医生问得小心翼翼：ldquo也就是说，是在某些特定场合，才会有这些症状？rdquo展泽诚一怔。ldquo或者更具体一些，她可以克制自己，除了在特定的场合，或者遇到特定的人，才会这样？rdquo展泽诚的眉峰轻轻皱在一起，刹那而起的凌厉和不快。他沉默了良久，反复想起了洛遥的话，她说：ldquo我没病helliphellip可是我见到你就紧张helliphellip我害怕helliphelliprdquo仿佛屈服于医生的询问，他有些不自然的放低了声音：ldquo好像是的。rdquo随即放在扶手上的手指微微蜷起，头轻轻一偏，脱离那一片阴影，目光深处燃起了光亮，ldquo那又怎么样？rdquoldquo某些重复动作和行为往往是强迫症患者为了减轻内心的紧张不安。所以helliphelliprdquo汪医生沉吟着，ldquo看起来你的朋友情况并不算严重，可是具体怎么样，还是需要我亲自和患者谈。展先生你看，方便么？rdquo展泽诚没有答话，只是站起来，微微欠身，向他伸出手去：ldquo我知道了。谢谢你。至于我的朋友，我会征询她的意见之后再和你联系。rdquo洛遥知道昨晚自己太失控了，而他想必留心到了自己的异常，才轻易的放过了自己。她曾经对着他发疯一样又打又骂，歇斯底里的连自己认不出自己了，最后把他逼急了，也不过抓住自己的手腕，表情深处是一种冰冷的怒火：ldquo你闹够没有？rdquo就像那一晚自己甩了他一巴掌，他只是不避不让。可是再包容再忍让，都不可能回到彼此深爱的时候了。如今的自己见到他，竟然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惶恐。刚分开的时候，她想念他向来冷冽的眉眼，于是勉强自己做别的事，实在无事可做，就躺在床上数着数字。她心里知道自己可以看书，可是看书太需要花费精力，她宁可单一的、乏味的去做一件事。这也不过是在独处无人的时候罢了。白洛遥可以容忍它存在，是因为她总是有着绝佳的意志力，可以在人前掩饰得这么好。充其量别人会说一句：ldquo呦，洛遥还在看讲解词呢？rdquo她就笑笑，内里却暗暗的绝望，她想，哪天她真的在人前都藏不住了，她才会真的承认她病了。而和展泽诚在一起，她不想去看他的样子，不想去看他的表情，于是拼命的擦那件衣服，强忍着不让崩溃的情绪蔓延。他就是这样，轻而易举的，可以毁了她最珍视的东西。茶水里加了几片薄荷叶，有几缕清新的蒸雾水汽钻进了呼吸深处。她蜷着手指捧起马克杯，近乎贪婪的喝了一口。有人敲了敲门，年轻的脸庞从门后探出来：ldquo白老师在吗？rdquo洛遥放下杯子，向林琳招招手：ldquo什么事？rdquo她蹦跳着走进来，还没说正事，眼睛倒瞪圆了，仿佛是小巧精致的铃铛：ldquo哇塞，李之谨工作室的演出邀请卡？rdquo洛遥随着她的视线，目光停留在那封信函上，忍不住问了一句：ldquo你知道？rdquo林琳点点头，愁眉苦脸：ldquo我是学艺术的啊。怎么会不知道？那票好难拿啊，我们学生会统共也就分了三张，我手气不好，就没拿到。唉，上次他来我们学校，就见了一面helliphelliprdquo洛遥疑惑的打断她：ldquo李之谨看起来很年轻啊，和你们差不多大吧？rdquoldquo年轻有为有什么不可以啊？白老师，你怎么认识的啊？rdquo洛遥简单的说：ldquo他来过几次博物馆，工作上有联系。rdquo小姑娘的表情像是记起了什么，她慢慢的说：ldquo上次我们来面试，我好像在排队的人群里见到他了helliphellip是不是啊？rdquo她也记得，那次就是李之谨第一次来的时候，于是点点头：ldquo对，那天他是在这里。rdquo林琳差点没跳起来：ldquo我就说是嘛！当时她们都不相信。rdquo洛遥想起李之谨，忍不住有些好笑：ldquo是啊，他人挺好的，老老实实的和人民群众一起排队。rdquoldquo他没介绍自己吗？李征远是他曾祖父。rdquo洛遥可以肯定，林琳的眼睛刹那间成了红色的心心眼，仿佛听到了爆炸性新闻。ldquo真的啊？出身名门啊？rdquo她败给最近的小姑娘了，就像之前的小助理，就像林琳，于是微笑着把邀请卡递给她：ldquo喏，里面有一张票，送给你了。rdquo并不是她不想去，可是演出是在冬至那天，而冬至那天，她真的抽不出时间来。偏偏这几天李之谨的电话总关机，她联系不到他，只能擅做主张。林琳美得都快笑傻了，洛遥手边的电话响起来，办公室电话，又没有来电显示，她接起来还没开口，先对着小姑娘比了个手势：ldquo嘘，轻点。rdquo那个声音里有久违的温柔，顺着看不见的电流传到了另一端，让展泽诚沉默了良久。那边又疑惑的ldquo喂rdquo了一声，他才说了句：ldquo是我。rdquo彼此的呼吸可闻，仿佛能席卷起一切情感的严冬至寒。洛遥没说话，听见他问自己：ldquo后天有没有时间？rdquo她下意识的去看日历，周六，日历旁还注明着：冬至。ldquo后天？rdquo她笑了笑，仿佛是冰凌间正轻轻的撞击，ldquo冬至是扫墓的日子。你说呢？rdquo她不用多说一句话，倏然挂了电话。冬至那天，洛遥早早的就起来了。天气就像是预报里说的那样，寒冷，阴涩，老天爷不想给人痛快mdashmdash连痛痛快快的冻人一场都不愿意，只是在湿冷中继续着手脚被冻僵的麻痹。喻老师的墓地是在很远的地方。算算路程，两个小时，几乎要赶到另一个城市。吴越山，多么好听的一个名字。烽火诸侯，乱世红颜。总叫人想起西施、范蠡、夫差的故事，三个各自痴心的人，各自无悔，各自精彩，可到最后，总是有一个会伤心。洛遥在车站下了班车，伸手拉了拉大衣的衣襟，拦了一辆出租车。墓园其实一直在半山腰，司机很熟络的对她说：ldquo小姐，今天车子都只能开到山脚下。rdquo她愣了愣。师傅说：ldquo今年交通管制了，山路就那么点，扫墓的又这么多，年年堵塞，今年规定只能到山脚了。都得步行上去。rdquo他又好心的说：ldquo要不我先在这里放你下来，去买束花，到了山脚下买就贵了。rdquo洛遥两手空空，确实不像去扫墓的。她只是笑了笑：ldquo不用了。人到心意到。rdquo司机也随着她笑：ldquo是啊，现在年轻人想得开。我们家昨天去扫墓，糕点、香烛、纸钱带了整整三袋。rdquo果然到了山脚下，就已经见到了很多交警在严阵以待。其实还早，人还不多，洛遥下了车，就顺着山路的方向慢慢往前走。幸好今天穿的是厚实的夹绒棉衣和跑鞋，走起来算是轻便。满山的雪松，初寒的日子，整个山头似是天地间唯一的绿色，流丽悠长的颜色，如翡翠般光滑而名贵。有风吹来，那些枝叶就仿佛是碧水缓缓淌过，将双目洗得清凉而舒怡。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