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过那本记者证看了看,郭子良拍着他的肩膀,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有了这本证件,你去百乐门和环球剧院都不用买票!”郭子良为人不错,只是有个癖好,喜欢女人,尤其是年轻漂亮的女人。林思虞默默的把那本记者证收了起来,他并没有郭子良的爱好,只不过有这个证件在上海滩兴许能起点作用,没想到今天派上了用场。巡捕验看了记者证,又伸手把林思虞上上下下的摸了一遍,没发现qiang支等可疑的物件,挥挥手让他走进了那条马路。马路前端空荡荡的一片,看不到行人,林思虞心里有些紧张,一步步的朝前走,唯恐从某个角落里飞来一颗子弹将他打倒在地。他看着不远处宝兰庭的招牌上的霓虹灯管闪闪烁烁,心里头稍微稳了一点心神——他想要去的地方就在前边。宝兰庭门口已经稍微清理过,他并没有看到血迹,这时候一阵喧哗之声,大门被推开,从里边抬出了一个人。担架之侧跟着几个卫兵,扭住一个哭哭啼啼的女人。那个女人身材窈窕,穿着新潮的旗袍,被卫兵拖着朝前边,高跟鞋已经掉了一只,绸缎旗袍的下摆擦在地上,被晚风吹得窸窣作响。“这事跟我一点干系都没有!”女人一边哭泣一边嘶叫,声音犹如被割了喉咙的鹅,有些沙哑,她的脸色一片惨白,做得很好的发髻此时已经披散下来,遮住了她的小半张脸。卫兵们没有半分怜香惜玉的心情,只是拖着她朝前走,这时候却被巡捕们给拦住了:“她是重要的证人,我们要把她带回巡捕房去!”“你们来我们师部要人吧!”卫兵们趾高气扬,没把巡捕放在眼里,两边一言不合眼见着就要动手,有人已经拔出武器,林思虞听到“咔啦咔啦”的拔枪栓的响声。局面一度混乱起来。趁着乱,林思虞溜进了宝兰庭的大门。里边一片混乱,所有的人都惊魂未定的站在那里,小声议论着方才发生的事情。林思虞看到了舞池旁边有一滩血迹,想来凶杀案就在此处发生。他盯着血迹稍微看了看,觉得那滩血略微有些暗,除此之外,没有异样的感受。他自己都有些吃惊,原本以为自己会感到恐惧。在一楼找了一圈,没见着方琮亭兄妹,他举步朝二楼走了过去,还刚刚上楼梯,他就听到了方琮亭愉快的声音。他躲在墙壁后看了看,方琮亭站在靠里边的扶手面前,正和一个高个子男人说话,两人神色甚是平静,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再朝旁边看过去,林思虞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那人穿着樱桃红的裙裳,还是掐腰式样,显得她身材窈窕。她静静的站在那里,微笑着听方琮亭说话,眉宇间没有半分惊慌失措。林思虞盯住那个身影看了许久,忽然一点亮光闪动,她鬓边的那水晶夹子的方向有了改变。方琮珠朝楼梯口这边转过了头。林思虞心中一慌,赶紧把脑袋缩了回去,身子紧紧的贴着墙面。第12章 唇枪舌战不饶人脚步声渐渐的传了过来,虽然周围不时有说话的声音,可他依旧能听得清清楚楚。那脚步声,就像踩在他心底一样,一点点的踩了进去,那柔软的一块渐渐的被鞋尖鞋跟揉搓着,有一种说不出的痛。吸一口气,感觉两肋都有些酸。“哒、哒、哒……”似乎有点鞋跟,落在橡木的地板上,清脆得好像有人拿了小锤子在他耳朵边上敲,林思虞猛的抬起头来,眼睛朝楼梯拐弯的地方看。一张美人脸俏生生的贴在墙边,樱桃红的衣裳和雪白的墙面衬着,充满了生机。方琮珠从楼梯上边走下来一步,唇边挂着笑容。“林先生,你是来找我理论的吗?”没想到林思虞竟然这样执着,从方家的别墅追到了宝兰庭,也算是意志坚强。见到她,林思虞下意识伸手进了长衫口袋,《申报》折着放在里边,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响声。理论?为何要找她理论?这则离婚声明,难道不是方琮亭给弄上去的吗?他来宝兰庭,只是……林思虞愣了愣,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宝兰庭,只是听说宝兰庭出了凶杀案,他下意识就朝这边走了过来。看着那唇红齿白的美人脸,林思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我是个乡下人,知道的东西有限,”方琮珠一只手扶着墙,翡翠手串在走廊灯光的照射下闪闪的发着光:“不过我听说过你们这些念过新式学堂的人结婚离婚都很随便,只要登下报就行了,所以我昨天跑到上海来,就是为了做这件事情。”“那则离婚声明是你弄出来的?”林思虞不可置信的看着方琮珠,他站在楼梯下半段,需得仰头看她,这姿势让他觉得有些难受,更何况方琮珠看他的目光是带着一种不屑的居高临下,显得气场十足。“是啊,是我弄出来的。”方琮珠愉快的笑了起来:“这事情没什么为难的,只要让司机开车送我去《申报》,进去以后和编辑说一声,出了钱就能刊载了。只不过《申报》也真够黑的,就这么几行字,要了五块大洋。”林思虞咬牙:“你倒是把套路摸清楚了。”“你一直嫌弃我,我现在主动声明和你离婚,你怎么反倒舍不得了?”方琮珠的手无意间拨过了手腕上那串翡翠珠子:“你是舍不得和我离婚,还是舍不得我们方家打发的嫁妆?”“你……”林思虞的脸色变得很难堪:“你说的话太难听了!”方琮珠含笑望着他:“还好吧?也就是说出了事实而已,若你心中觉得不舒服,我深感抱歉。”看到林思虞那副脸黑黑的样子,方琮珠心中就兴奋,她总算是代着原主狠狠的反击了一把。难道只有渣男肆意妄为,就不许原配反抗?她可不再是原来那个逆来顺受的主儿,渣男遇到她,只有撞南墙的份儿。林思虞咬牙切齿:“成亲那晚我就与你说清楚了,我不会用你的嫁妆,一分一毫都不会挪用,你当我只是说着玩的?自从你嫁了我以后,我再没问家里要过生活费,就是怕你误会我用了你的钱,为何你此刻又把嫁妆这事情挂到嘴边?”他的手抓紧了衣裳口袋里的那份报纸,胸膛不住起伏,一口浊气热乎乎的在口里蠕动着,实在就要冲口而出。听了他的话,方琮珠愣了愣,没想到林思虞还说过这样的话?他还挺有骨气的嘛。“那你是靠什么维持生活的呢?”方琮珠冷冷一笑:“你没问家里要过生活费?大上海可不比苏州乡下,只要呆在家里不出门就能对付过去,我可不相信你这花言巧语,少不得是要从公中账面上支出的。”林思虞的手捏着《申报》,骨节发白。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