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练完了一张字,云氏才出声,“今日的功课如何?难不难?”“不难!”林正阳摇着头,从椅子上蹦了下来,浅夏这才注意到,他因为个子小,之前一直都是跪在了椅子上练字的。看着那衣袍的下摆上的褶皱,他跪着的时间,可是不短了。林正阳在云氏的膝前撒了会儿娇,才睁着一双像朝露一样清澈的眼睛,看向了浅夏。“姐姐,母亲曾说你的字写地特别好。说你十岁时,写的字,就曾得到过许多大人的赞誉。是不是真的?”浅夏挑眉,唇角勾起,“正阳觉得是不是真的呢?”林正阳竟然是还真的就歪起了头,似乎是在仔细地思量着,似乎是想要弄清楚,她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母亲从不说谎。而且,看姐姐举手投足,都是透着几分书香气。定然是真的!”浅夏失笑,“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竟然是还能看出我身上是否有书香气?”“自然能!我年纪虽小,可是我却不笨!”林正阳说着,还煞有介事地挺了挺自己的小胸膛,“就连父亲也曾夸我聪明呢。”“他夸你聪明,是说你的脑子好用,又不是指你的胸膛里有文章,你挺胸做什么?”“呃?”林正阳被她这话给懵到了,然后有些不太明白似地,挠了挠头,“不对!古人云,满腹锦绣文章,不就是指的胸膛吗?我没错!”一句话,惹得云氏和浅夏都笑了出来。“正阳,你这都是跟谁学的?那满腹诗书,可不是做如此讲!哪里能体会成了肚子里头都是文章?”“难道不是?”看着林正阳有些懵懵懂懂的眼睛,浅夏抿唇浅笑,突然觉得,血缘这东西,果真是奇妙!自己与林正阳,明明不过是才见了几次面,可是他给自己的感觉,却是很亲切。而每每对上了他充满好奇,且清澈无比的眼睛时,浅夏知道,他对自己的感觉,也是如此。浅夏接下来的日子,倒是分外的平静。每日就是陪着云氏四处走走,再和林正阳一起练上一个时辰的字,再每日为云氏和林正阳抚琴一曲,让活泼好动的林正阳,一个劲儿地嚷嚷着也要学,而且,还非得要拜浅夏为师不可。这样的林正阳,是让大家的心情都好起来的主要因素。一连几日的平静惬意的生活,让浅夏的心,也略有些莫名的浮动。对于人世间的一切,且不说她是重生之人,即使不是,因为修习秘术,见识到了那么多世间的凉薄之人、可恨之事后,她的情感,也是极难得再有什么浮动。除非是遇上了穆流年!浅夏对此的理解是,穆流年是个异数!是自己人生中的一个意外!毕竟,五年前的事情,是谁也无法料到的,即使是自己的舅舅,也是无法占卜到自己的一切的。许是因为经历了前世所谓亲人的背叛,再加上了这一世在凤凰山,翻阅到的那么多的世家秘辛,浅夏对于家这个字的理解,已是大有不同!在她回京之前,她一直以为,自己此生,注定就是要让自己的灵魂飘泊不定的!所谓的平稳,安定,对自己来说,恐怕就是一种比登天还要难的奢望。特别是在与林正阳和云氏一起相处了几日之后,浅夏的这种感觉,更为强烈了一些!并不是云氏待她不好,也不是林正阳对她有所排斥!恰恰相反,他们二人对自己表现出来的那种热情、亲切,是浅夏始料未及的。浅夏始终不能明白,为什么自己越是与他们相处,越会觉得自己不适合这种温馨的家庭生活?这是不是有些不合乎常理?这一晚,浅夏睡不着,便坐在了院子里的凉亭里,看着头顶上那有些残缺的月亮,百思而不得其解!“小姐,天气冷了,这秋天的风,到了晚间可是凉的很,极容易让人染上风寒的。”三七拿了一件儿大氅过来,动作轻缓地给她披了,再系了一个蝴蝶结,“小姐,要不咱们回屋吧。回到房间里,打开窗子,也是一样能赏月的。”浅夏摇摇头,“你不必理会我。我就是想着一个人待一会儿。”察觉到了小姐身上有些伤感的气息,三七欲言又止,劝?怎么劝?小姐的心思,岂是她能猜得透的?三七只得轻叹一声,在她的身后站了,默默不语。浅夏伸手拢了拢大氅,的确是感觉到了暖意。抬眸望天,那略有些残缺的明月,竟已是有一小角,被掩在了云朵里。“三七,你说,他们一家,是不是很幸福?”“小姐?”三七似有所悟,有些担心道,“小姐,夫人也是您的母亲呢。”“嗯。我知道。所以我才会一心要护着母亲。想要来这里好好地观察一下,感受一下,我的母亲在将军府里,到底是不是过得很开心?”“小姐,您看夫人脸上的笑多明艳呀!如果不是因为小姐回来了,怕是夫人也不会如此开心的。奴婢听于嬷嬷说,夫人每每到了月圆之时,便难免伤怀,不必她细说,奴婢也能猜到,夫人是思念小姐了。”浅夏不语,微微上扬的眉梢,彰显着她的心情已有所好转。“小姐,婉儿姑娘那边有消息了。”凭空一道声音,险些将三七给吓得拔剑了。不过好在她反应地快,认出了这是那位朱雀的声音,及时地收了手。“嗯。如何?她的主子,果真就是那位四夫人?”“回小姐,这位婉儿姑娘如今已经被国公府的四公子收了房。另外,她进国公府之前,一直在城外的一处农庄上度日。属下查到,那处农庄的主子,是和韵长公主府上的一个管事嬷嬷的。”和韵长公主?浅夏的唇角微动了动,有趣!浅夏对这位和韵长公主相貌的印象,自然是还停留在了五年前。当初的一面之缘,让她记住了这位说话严谨的高贵公主。而她对于这位和韵长公主脾性的熟悉,显然是要多过了她的相貌了。想想凤凰山上关于这位长公主的一些卷宗,浅夏的眉梢微微扬了扬。“不必再盯着那个婉儿了。和韵长公主是个行事周密,思虑细腻之人,同样的棋子,在其想要废掉它之前,她是不会选择再连续使用第二次的。”“小姐的意思是,这位和韵长公主,暂时不会再有动作了?”“或许吧。至少,她不会再动用定国公府的这颗棋了。”“小姐,那属下可还要再去查一查那位四夫人?”“不必了。定国公府的人,与我无关。只要是不伤及母亲,他们怎么斗怎么争,是他们自己的事。我没有那么好心,来帮着定国公府来打理后院儿。”“是,小姐。”暗处的朱雀,微微扯了扯嘴角,小姐这话,是不是也有些太狠了?浅夏缓缓地舒出了一口气,看起来,心情似乎是更好了些,单手支在了桌子上,扶了下巴,颇为惬意地仰着头,人世间的所谓亲情,果然是这般地不可靠吗?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