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人叫了好几声,贺钧言才反应过来。他若无其事地笑着接了句:“张总真是客气。”而后端起酒杯和对方轻碰,顺利将失神掩饰过去。每人碰一次杯,一次一口,一圈喝下来,杯里的红酒还有剩,他实在坐不住了,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作势道:“我出去接个电话,你们先聊。”不等旁人多言,立即离席。一出包厢门,贺钧言立刻抒了口气,只是没两秒,那股消下去的躁劲儿又上来了——走廊上没有陈轻的身影!想想也是,她不可能一直蹲在原地,可她痛成那样能去哪?莫非已经去了医院?贺钧言眉头紧锁,一边往走廊另一端走,一边暗骂自己有毛病,好好的饭局不待,居然跑出来关心一个只见过三次面的陌生人的死活!地毯柔软,很快走到尽头拐弯,不远处就是洗手间。在拐角站定一看,洗手台下有个单薄的身影蜷缩在一起。贺钧言眯了眯眼,认出是陈轻,快步走过去。陈轻痛得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埋头在膝盖间,环抱双腿,整个人歪着就要往地上倒。贺钧言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站定,半晌才说话:“既然怕痛,为什么要喝酒?”她缓慢抬头,痛到扭曲的脸上微带愕然,还有不知是水还是汗珠的湿迹。“贺……”“别贺了。”他皱眉走近,抓住她的胳膊,一把将她从地上拉起。他的本意是想让她站好,哪知她根本没力气,晃晃悠悠栽进了他怀里。贺钧言下意识揽住她,愣了愣,想推开,碍于她这半死不活的样子实在太惨,只好勉强忍受下来。微微垂头,他看了看胸膛前那张狼狈至极的脸,忍不住轻嘲,“把自己折腾成这样,有本事,你真是令人刮目相看。”陈轻的心神被痛感占据,即使倚在他怀里,也没了半分旖旎心思。他抓着她的胳膊,让她着力在自己身上,可她的腿还是软,还是在打颤,胃也还是该死地在痛着!鼻端嗅到他身上陌生却好闻的味道,她突然觉得安心。不想秦瀚为难忍声应邀的委屈,怕得罪孟敬咬牙喝酒的不甘,以及对自己懦弱不争的自怨……这些心情,终于可以暂时放一放。不管如何嘲讽,贺钧言还是将怀抱借给了她,在她最需要的时刻。就像漂流的浮萍找到了可以停靠的地方,前所未有的难过和疲累一瞬间齐齐涌上心头,陈轻撑不住,在胃痛剧烈来临的瞬间,呜咽一声,哭了出来。“你哭什么?”贺钧言皱眉,她还有脸哭?再疼不都是自己作的,怪谁?陈轻揪着他的外套,埋头在他怀里,自顾自哭得凶。贺钧言无法,让她哭了一会儿,不耐烦道:“差不多行了。”她不理。“够了没?我没耐心陪你在这浪费。”仍旧哭着。“我再给你两分钟……”怀里的人哭得几乎快要背过气去。贺钧言:“……”几分钟后,陈轻终于没声了,不是不哭,而是连哭声都发不出。贺钧言见她在自己怀里缩成一团,赶紧打电话把候在外头车里的助理叫进来。饭局还没结束,他不能走开太久,看着助理把人背上车送往医院,他站路边,眸色沉沉抽完了一整根烟。.陈轻哭累了,又难受太久,到医院吊水输液后好受了些,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醒来已是十一点多,换药的护士告诉她,送她来的人缴完药费,没一会儿就走了。窗外,夜色沉沉,三张床的病房里只有她一个人,静得可怕。手机里有好多未接电话,全是孟敬的。陈轻回拨过去,面对他的责问,淡淡回了一句:“我在医院。”声音是哭过后的沙哑,空荡的房间里响起回音,莫名寂寥。孟敬顿了一秒,问:“严重吗?”呵笑一声,陈轻也不知怎么回答,垂眸道:“还好吧。”那边又默了几秒,继而说:“我现在走不开,老周说要续摊,其他几个也……”或许是觉得和她解释太多,他蓦地停住,“总之还要几个小时,你先在医院待着,我明天……或者我现在让人过去,你……”“不必了。”陈轻打断他,“我没什么大问题,孟先生忙吧,不用管我。”本就非亲非故,何必假意惺惺。摁灭手机亮光,她垫高枕头,靠着床头坐起身。木然发了一会儿呆,被子上的手机再次响铃,陈轻垂眼一看,是贺钧言。她接起,咽咽喉咙,涩然说了声“喂”。哭的时候是情绪冲昏了头,所以才不管不顾,现在冷静下来,想到在洗手间的那一段,她只觉得脸上烧红一片,烧得耳根灼疼。“还在医院?”“是。”“针打了?”“打了。”“还疼?”“不疼了,贺先……”他没等她说完,简短又快速地结束了这段对话:“那就这样。”“嘟嘟嘟——”耳边是清晰的忙音,所有紧张和忐忑瞬间化为灰烬,陈轻看了看光亮熄灭的手机屏幕,抿了抿唇。有点失落,不过也没什么,他今晚所作所为已经很超乎她的预料,人不能太贪心。刚醒,一时半会睡不着,陈轻阖目养神,不知过了多久,走廊外突然传来脚步声。声音渐渐接近,十几秒后门被推开,一双长腿迈了进来。她愕愕看去,正好对上贺钧言微沉的双眼。“傻愣着想什么?”“贺…先生……”她眨眨眼,好半晌回过神,“没想什么,发呆。”他扯了张凳子在床边坐下,扫了眼药瓶,“还有这么多?”她点头:“嗯,刚换,等会还有。”停了停问道,“贺先生怎么来了?”“我不能来?”“不是这个意思……”贺钧言轻嗤道:“行了,开个玩笑紧张什么。我闲着没事逛到这边,所以上来看看。倒是你……”他的眼神扫过她的肚子,“胃不想要了?”“我也不想喝,公事没办法推。”陈轻目光微黯,想到他前一句解释,又弯唇笑笑。不管是无聊闲逛顺道看看或是别的什么,只要他来,就已经很好了。他哼了声,没接话。一时安静下来,陈轻不知道该起什么话题,干巴巴地坐着,一会儿看看自己的手指,一会儿看看他。手机突然响,贺钧言走开接了个电话,半分钟不到,挂断后,一转身便见她眼灼灼地盯着自己,目光对上的瞬间,她像是做贼被发现似的,立刻堂皇移开。他拧起眉头。似乎有点奇怪?从最开始她敲他的窗户死活要上车的贸然,到之后在医院她要他留下电话的固执,再到后来她一口一个“请务必和我见面”的锲而不舍……连起来梳理一通,总觉得不太对劲。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