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夫人瞧着门帘子晃荡个不停,高良的身影早就不见,心里一股子怒气都没处发泄,这大清早的便受了这污糟气儿,由不得她不闹心。狠狠的拍了拍桌子,咬牙切齿的咒骂起来:“竟然给我下眼药,真真是活够了不成?仗着自己一张脸生得好些,便狐媚子一般勾了老爷的魂儿,弄得她那个女儿都金贵得跟嫡出的一样!”“夫人,你也别生气了,反正这黄四公子与咱们二小姐已经都过了三礼,那三小姐便是想要来抢也抢不走了。”杨妈妈将那洒金帖子收到了柜子里边,走过来垂手站在一旁笑着恭维高夫人:“夫人几句话便让黄夫人改了求娶的主意,这世上还有几个有夫人这般机智?老奴觉得三小姐十分倾心于那黄四公子,现儿让她绝了念想,这才是最最痛快的事儿。”高夫人想了想,脸上露出笑容来:“还是你嘴巴厉害,几句话便让我舒服了不少。”扬声吩咐千墨千芸给自己梳个如意髻插上一支满池娇分心,朝镜子里边看了看,笑得格外舒坦:“这金钗子瞧着是旧款式了,可还是一样能上眼。”在内室里歇了一会,便听外边有动静,杨妈妈走出去看了看,折回来笑道:“大少奶奶过来了。”高夫人扶了她的手慢慢走去了大堂,秋华带着玉石与阮妈妈站在那里,见高夫人出来,赶紧行了一礼:“婆婆安好。”“老大媳妇,你来得可真是早。”高夫人朝着秋华点了点头:“坐下罢,别老是站着。”秋华刚刚坐定身子,就听大堂外边脚步声阵阵的传了过来,想必是那几位庶出的妹妹过来了,抬眼望向门口,细纱帘子后边隐隐出现了一群人的影子。站在门口打帘子的丫鬟将门帘儿一掀,就见一群少女走了进来,头上都簪着园子里头新开的花朵,大堂里边满满都是馥郁的香味。“毕竟还是年纪轻,便是不戴首饰,只簪了花儿戴都好看。”高夫人笑眯眯的望向几位庶出的小姐:“雪儿,你今日开始便要准备在兰园里头绣嫁妆了。”高二小姐听着高夫人的话,心里头总算是放下心来,只听说黄知府家里遣了媒人来府上求亲,偏偏主院这边就像铁桶儿一般,消息封得密不透风。她心里虽然猜测有可能高夫人会将亲事落到自己碗里来,毕竟那日三妹妹质问她的时候,高夫人回复要长幼有序。可是一想游园的时候,黄四公子瞧中的是三妹妹,心里头又没有底儿,直到现在她才将一颗心稳稳的搁到肚子里头,笑着朝高夫人行了一礼:“多谢母亲费心。”高三小姐听到这话,耳朵里头立时嗡嗡作响,心里焦躁不安,头上的汗珠子都滴了下来,她只觉得自己喉头发干,全身都没了力气。瞧着高夫人笑得眉眼舒畅,高三小姐大着胆子颤着声音问道:“母亲,不知道二姐姐许给了哪家?以后我们也好认得亲戚。”“亲戚自然是要相认的。”高夫人笑着点了点头:“你们二姐姐许的便是那应天知府家的四公子。”大堂里边立刻静悄悄的一片,谁也没有说话,秋华怜悯的看了高三小姐一眼,就见她额头上汗珠子涔涔的下来了,鬓边插着的那朵花也随着她身子的摇晃慢慢的掉了下来,勾出了一缕青青的发丝,垂在她雪白的脖颈那处,十分醒目。176日子真如白驹过隙,不要过得太快,在总督府的园子里边走来走去,瞧着枝头各色各样的花朵儿开了,慢慢的又谢了。四时的花朵不住的交替绽放,从桃花开到梅花,一眨眼,这一年便快要过去了。高府里头没有什么大事好说,只有从京城来了个叫徐灵枝的小姐,乃是高夫人娘家侄女,徐姑娘母亲去得早,去年父亲又过世了。这徐灵枝的父亲乃是高夫人一母同胞的兄长,徐灵枝也素来被高夫人那继母苛待的,幸喜那位继母前年去世了,这才少受了些折磨。徐灵枝的父亲一过世,徐家族里不知道有人在打什么主意,弄得那位徐小姐不得安宁,只能写了一封信给高夫人,满篇文字都是凄凄惨惨,高夫人怜惜着这侄女儿,不忍心瞧她受苦,便给许太夫人写了一封信,将徐灵枝接到了应天府。徐灵枝生得瘦弱,只带了一个老妈妈和两个贴身丫鬟过来,秋华瞧着心里感叹,定然是徐国公府的弱支,否则怎么会这般轻易的将国公府家的小姐送到姑母这边来了。徐灵枝被安排在竹园住着,每日里头无声无息,晨昏定省很是准时,每日里只会陪着高夫人说话,也不爱去旁人园子里头串门子,若不是在请安的时候见着她,似乎高家没有来这个人一般。这一年里头高夫人也算是守了那个约定,没有再来寻秋华的麻烦,或许还是有些畏惧长宁侯府的势力,或许是高瑞的病情让高夫人心里着急,或许是几个庶女逐渐长大让她开始操心亲事,又或许是那徐灵枝来了以后常常在高夫人身边彩衣娱亲,让她忘记了梅园里的高祥与秋华,总之,不论是什么原因,秋华这一年里算是过得顺心顺意,不像第一年里那般提心吊胆,步步惊心。趁着日子安宁秋华全心全意的做了一件大事,那就是在泉州开了珍珑坊的分号。泉州是大周的出海口,也是一个商业极其发达的地区。秋华一直在想着将珍珑坊的绣品卖到大周以外的国家去,可是她现在的财力还没有能力建一支商队,泉州便成了她最好的选择。珍珑坊越办越好,秋华心里头自然高兴,可有一桩事儿却让她心中生恨,她的肚子一直没有动静。虽然旁人不说,秋华心里也知道,总督府上上下下都在关注着她的肚子,毕竟高安死了,高瑞又年纪小还没订亲,这承继高家香火的任务便落到了她的身上。自从文姨娘死后,高祥院子里再也没有过姨娘,就连通房丫鬟都没有过,高府里边的人都觉得奇怪:“莫非是大少爷没有那个能力?要不是怎么就连通房丫鬟都不要一个?”没有孩子,银子赚得再多心里头也不痛快,秋华虽然尽量不去想这事儿,可这事儿总是自己浮上了脑海,夜夜盘旋在她的梦里,让她不得安宁。高祥起身去金陵书院了,她一个人躺在床上歇着,眼泪不住的淌了下来。高祥见着秋华慢慢消瘦了下去,整个人便得面色暗黄,心里也是疼惜不已:“秋华,就是生不出孩子来又如何?我们去族里过继一个来便是,你就别担心了。”秋华听着这样的安慰简直是哭笑不得,高祥是想得太容易了些,哪有这么简单的事情呢?再怎么鹣鲽情深,为了香火,哪家大户人家不是纳妾来生孩子?再说到族里过继之事也颇说不通,因着高良乃是孤儿,当他落魄的时候,族里根本便没有管过他死活,幸得还有个好心的老婆婆收养了他。高良对族里的人已经是恨之入骨,怎么会让他们再去高氏族中挑一个来过继?现儿还只成亲两年,或许高祥还没想着这事儿的重要性,等到再过几年,恐怕无论如何也会要纳姨娘了,高祥总不能没有后人罢?一想到高祥要纳姨娘,秋华的心便如有虫子在咬一般,幽幽疼得厉害,她实在不愿意见着这样的事情,可将来这事儿也许难以避免。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