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大少不是个伤春悲秋的文人,相反,他还最是不屑那样的感怀,可此刻,他心里也是怪怪的,激荡着一股陌生的情绪,想要说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他瞥了眼其他两位老爷子的动容表情,再看看在家老爷子,倒是松了一口气,那两位都哭的不成样子,睹物思人,当年对那位八小姐肯定喜欢的很深,还好,他爷爷没有,不然他还真是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些威严的老头子们哭的像个孩子的画面,这形象多特么的颠覆啊!魏大圣就忧愁了,唉,爷爷哭成这样,完全不顾黑道大佬的模样,现在,倒是痛快了,发泄了,可事后呢?这要是想起来丢脸的一幕被几个小辈看了去,还不得恼火啊?可他也不敢上前劝,老爷子正蹲在一方池塘边上盯着那鱼看得着魔,一条条鱼有几十公分长,活蹦乱跳的,很是欢快的游动着,不知人间这些悲喜。魏老爷子盯了半响,忽然抹了一把脸,傻傻的看向念北,“这些鱼可……还是当年八小姐喂养的那些?”念北摇头,“不是。”闻言,魏老爷子身子晃了晃,“物是人非了啊……”魏大圣瞅着自家老爷子一副又想哭的样子,忍不住蒙住脸,唉……念北忽然又补了一句,“虽不是八小姐喂养的那些,却是它们生命的延续。”“什么?”魏老爷子猛地看过去,激动的吼了一嗓子。这一嗓子,也惊醒了那两位老爷子,齐齐震惊的看向念北。念北含笑解释,“六十年来,这里其实一直有人打理,从未荒废过,花草树木有人浇水,池塘里的鱼儿有人喂养,主子们的房间一日三次清扫,祠堂里的香整日缭绕不断,玉家人,一直都在,等着小姐回来。”闻言,魏老爷子激动的点头,“好,好,一直都在好……”向老爷子没说话,不过苍凉的脸色缓和了许多,心里有些沉积多年的东西慢慢的释然了。慕容衡怔怔的又问了一遍,“真的?”念北点头。慕容衡似乎是有些难以置信,“那为什么我一直都不知道,我以为,我以为……”他以为这里成了一座孤院,他想念的再狠,都不敢来看一眼,怕更受不住那份荒凉孤寂,却原来,一直都在。念北解释,“因为不想打草惊蛇,所以留在这里的伯伯们都很谨慎,您不知道也是正常,有些事,早早知道,会过的更不安生。”慕容衡身子一颤,半响,凄楚道,“没错,你说的对,早早知道,只会更不安生……”他若是早早知道,他定忍不住会来,也会忍不住提前做些什么,那么或许,玉家就不会安稳的修养筹谋了六十年才卷土重来了!玉家的那个孩子,那时候才四岁啊,见过他不过几面,便是知道自己的脾性了。念北此时又道,“几位贵客,还是到安德堂用茶休息片刻吧。”闻言,慕容衡却不动,而是忽然问,“我,我能不能去看一眼阿颜?”念北眸子闪了一下,“这个念北做不了主,您知道的,八小姐的灵位和画像都供奉在祠堂,只有玉家的人才有资格进去祭拜的,您当年……”慕容衡懂了,他当年并没有进玉家的门,他和阿颜之间只是有那份情意在,却没能等到大婚。这话一出,不止是慕容衡面色变了,魏老爷子也失望难掩,他也想看一眼的。半响,慕容衡又问,这一次声音更加紧张而期待,“那我能不能去阿颜住的凤楼看看?”念北垂下眸子,“凤楼如今是九小姐的闺阁了,所以……”慕容衡颓然一笑,“好,我懂了,我懂了……”见状,慕容秋白心酸不已,忍不住开口宽慰道,“爷爷,一会儿等小楼来了,我跟她求个情,小楼通情达理着呢,您这个心愿,想来小楼也不会忍心拒绝……”闻言,慕容衡激动的老眼发亮,“真的?”慕容秋白重重点头,轻笑,“自然是真的,豁出去您孙子这张脸,我也会帮您求小楼的。”“好,好……”魏老爷子见状,顿时看向魏大圣,眼里的期待不言而喻。魏大圣吓了一跳,忙摆手,下意识的脱口而出,“爷爷,您可不要指望我,我没那么大脸面啊,我拿什么跟小楼求情啊?撒娇争宠还是美男计,咳咳,您孙子要是真这么干了,还不得被东流那小子劈死了。”提到东流的名字,魏老爷子黯淡的眸子重新焕发生机,看着向大少,缠声道,“东流,你可得帮外公一把,外公可就这么一个愿望了,你可不能让外公带着这个遗憾离开啊……”向大少却皱眉,“爷女人的闺房,您进去这摸摸、那看看的合适吗?”魏老爷子噎了一下,“那是八小姐……”“可现在是玉楼春住那里!”向大少还是觉得有些怪怪的别扭。“这……”被向大少这么一搅和,感伤的气氛倒是冲淡了,慕容衡的老脸上都有些尴尬起来。向老爷子瞪了自家孙子一眼,“九小姐今日刚搬进来,还未住呢,再说,依着你和九小姐的关系,你外公便是长辈,长辈进晚辈的房间,也不算是违背了礼数。”向大少酸酸的哼了一声,“那就只看一回,以后不许了。”“好,好,一回就够了……”以后那里沾染上别人的影子,便也不再是记忆里那个人的气息了。“诸位,请吧!”“好,好……”几人随着念北去了安德堂,此时,玉楼春正跪在祠堂里,容颜端凝。她面前的桌案上是一个个牌位,写着冷冰冰的名字,无声的摆放在那里,三百多年了,这里供奉着多少列祖列宗,此刻,都看着她。最上端,是一副古老的画像,画像里的人容颜慈祥和蔼,仿佛暖暖的注视着她,她知道,那是玉家的祖先,那位从朝堂上急流勇退,隐居黄花溪的先人。她恭恭敬敬的磕头,上香,她身后跪了黑压压一片人,最前面的几位老人,早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她却没有哭,她一直安安静静的,看着那副古老的画像,很久后,视线又从那些冰冷的名字上一一划过,然后闭上眸子,无言的体会着三百多年的历史从脑子里呼啸而过,像是一幅画卷展开,历历在目。她心里翻起惊涛骇浪,她不知道是不是每一个玉家的女子都有这个异能,此刻,她像是被强行注入了某些记忆,遥远模糊,却又忘却不掉。她在地上跪了很久,才缓缓的站起来,睁开的眸子里幽深似海,海面已经风平浪静,无人知道海底的暗潮涌动。只有她知道,从这一刻开始,她真正的成为玉家的九小姐了。身边有人哽咽着提醒,“小姐,里面还有一间,供奉着玉家几代小姐的画像,那里只能您一个人进去了。”闻言,玉楼春却没有看到任何的门。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