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了下嘴唇,握着拳头,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一个字一个字清晰地道,“我道歉!”说完之后,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唐宗舆看着女儿却没有追,因为有些事他还要收尾。德军司令部的将军霍夫曼面带愧疚地对唐宗舆道,“看来邀请你们两个国家的大使同时出席,是我的失策。”唐宗舆露出一个笑容,不以为然地道,“小孩子闹闹情绪罢了。”在唐颐跑出去的时候,堵在大厅出口的科萨韦尔拉了她一把,低声道,“如果我是你,我不会走。”她飞快地回答,“可惜你不是我。”见她眼底蓄满了泪珠,却还固执地不让落下,他放轻声音,语调中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否的沉重,道,“想要得到别人尊重,就要自己变强,弱肉强食,是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她冷笑,“所谓的强大就是去侵略别人的国家,奸.淫掳掠吗?那么,这样的强大,我一辈子做不到!”闻言,科萨韦尔一怔,不由松了手。等他回神,再想去追,她已经遁入黑暗,早不见踪影了。 第七章 夜宴一口气跑了很远,大街上有士兵在巡逻,踏着沉重而又整齐的步伐,声声入耳。瞧见在眼前晃动的人影,唐颐恍然梦醒,一下子停不下脚步,硬生生地撞了上去。德军也是措手不及,好好地在路上操练,冷不防,一个黑发黑眼的女子从小巷子中窜出。两路人马就这么出其不意地狭路相逢。这里是法国,欧洲的时尚之都,鉴于过去的殖民历史,有色人种并不少见。可即便这样,这些训练有素的驻法大兵还是被乍然出现的东方女子惊乱了阵脚。在昏暗的灯光下,只见她穿着极具民族特色的服饰,俏生生地站在在巴黎的大街上。珍稀的丝绸描绘出她的贵气,苍白的脸上有泪光闪动,黑色的眼瞳中跳跃着惊恐,纤细的身躯因挡不住寒意而颤抖……她,就像一个走错时空的穿越者,突然而又毫无预警的,降临在这些人眼前。这样的格格不入,却又令人惊艳。有一瞬间,时间是禁止的。直到,德军的队伍中有人打起了强光灯,粗着嗓子在那盘问,“你是谁?现在已经是戒严时间,为什么还在大街上走动?”灯光一下子全都集中在她身上,视线也都落在她身上,唐颐用手遮住眼睛,缓缓地侧转身影。中国有一句话怎么说的?回眸一盼百媚生,说得正是她这模样。纤细的身躯,浸溺在光线下,而那女性窈窕玲珑的曲线,已被勾勒地一览无遗。东方之美,不同于西方的粗犷,娇艳却也脆弱,一如那盆栽中的兰花。唐颐本无意出现在这里,更无意去招惹这些德国人,可这一切偏就这么顺其自然地发生了。有人背着光,走了上来道,“请出示证件。”她胡乱地抹了一下脸,擦去眼泪,低声道,“我没有带在身边,我是中国驻法大使的女儿。如果您不信,可以去证实,但千万不要是今天,因为他们正在大会堂举行盛宴。”等她一口气说完,对面突然传来一个戏谑的声音,带着一丝嘲讽地在那笑道,“哈,又是你。唐小姐,看起来我们很有缘,连半夜操练都能碰上。”闻言,她眯起眼睛一看,才发现这个军官是自己认识的人,是库里斯。“长官,既然您认识我,可以放我走了吗?”他伸手放在耳边,明知故问,“说什么?”唐颐心里清楚,他这是有心刁难,却也无奈,只得用不济的德语重复了一遍要求。库里斯达到目的,哼了一声,伸出手随意地挥了挥,示意她可以走了。她如释重负,说了一句感谢谢,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他站在原地,看着那个身影逐渐被黑暗,若有所思,一对绿眼犹如鬼火般闪烁不息。站了大约十来分钟,后面的士兵走了一个上来,问,“头,还巡逻不?”库里斯立即回过神,松了松领子,道,“你们继续巡逻!我去找个地方睡一会。”“……”唐颐静静地走了一圈,委屈和愤怒渐渐下了头,胸口不再那么抑闷。她四处望了一眼,才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跑来了塞纳河畔。这里流水潺潺,花香四溢,倒是很清静。刚才在宴会上,一时意气用事,就这么丢下父亲跑了出来。现在冷静下来,回头一想,多少有点后悔。父亲常说,成大器者,必先学会忍。要控制住情绪,以大局为重,这句话说来简单,做起来却难若登天。看来她这辈子是做不了大事,总是儿女情长。想去河边看鸭子戏水解闷,谁知,右脚一扭,鞋子舍她而去。唐颐只得走回去,弯腰捡起来一看,才发现鞋跟竟然断了。不但鞋坏了,就连丝袜上,都不知何时被戳出了个大窟窿,真够狼狈的。她有些气恼,先后遭遇日、德两国鬼子,现在就连鞋袜也欺负她。出门没看日历,真是霉运高照。夜深人静时,见四周没人,唐颐皱着眉头一咬牙,干脆脱了丝袜。她弯下腰,撩起裙子,将丝袜一点点地从大腿上剥了下来。光洁的皮肤在清冷的月亮下,显得尤其白皙。她手一挥,连袜带鞋地扔了出去。黑色高跟鞋和深色丝袜在半路分道扬镳,各自划出一个抛物线,碰的一声掉进了美丽的塞纳河里,惊起了一窝小鸭子。鞋子好似一艘小船,在河面上沉沉又浮浮,晃悠了一会儿,最终被黑暗给吞没。她不由暗忖,这可真像人生啊!父亲总说她沉不住气,可人嘛,谁没有点血性?若是样样跟着理智走,万事皆要分析利弊,那该有多可怕?她虽然后悔,却不觉得自己有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她不是外交使官,只是一个爱国的热血华侨。所以,刚才那对日本父女态度才会让她如此愤怒,侵略她的祖国,用卑鄙的方式残害她的同胞,奸.淫掳掠,此仇可说是不共戴天。人在海外,却心系祖国。所谓国富民强,国弱民困,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唐颐站在河畔极目远眺,突然脑中想起了一首歌,作曲家麦新1937年写的《大刀进行曲》。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前面有东北的义勇军,后面有全国的老百姓。咱们中*队勇敢前进,看准那敌人!把他们消灭,消灭,冲啊!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杀!这首歌唱出了她的心声,更是发泄出胸腔中的愤怒,她先是压着声音低低地哼,一遍又一遍,后来,不由越唱越有力、越唱越亢奋,那歌声在夜晚塞纳河边也显得尤其嘹亮。唱得尽情,发泄得彻底,到尾声时,她一把取下别在髻上的发卡,乌黑的秀发如瀑布般倾斜而下。“去死吧,小日本!”配合着怒号,她用力做了个投掷的动作,发饰在空中划出一道银光,落到不知名的某处。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