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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神像前,她从口袋里抓出一把硬币,扔进面前的功德箱里。逐一点亮圣台上的蜡烛,她拿起笔,不疾不徐地在卡片上写下许愿词。然后,压在烛盘底下。第一次做这种事,她的心突突跳个不平,恐惧和担忧不断地交织着。所谓做贼心虚,总忍不住要回头,疑神疑鬼地觉得自己的背后有双眼睛在看自己。做完这一切,唐颐下意识地环视四周,偌大的殿堂里空空荡荡,别说是人,连个影子也没有。看了一眼被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她在胸口画了个十字,暗道一声上帝保佑,希望一切顺利。干完正事,她无心流连,快步走到门口,用力推开那两扇沉重而又威严的大铁门。走出教堂,如同完成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对她而言,确实也是。金色的阳光当头洒下,顿时驱散心头所有的阴影,直到此刻,她才松了口劲。成大事,果然需要付出很多,首先一点,就是胆识。她仰着脸,感受日光的美好,深吸一口气,睁开双眼。不其然,眼帘里闯入了几个穿着党卫军制服的军官,其中一个还是自己认识的。只见他们站在不远处的绿荫小道上,动作自然、神情悠闲,似乎谈论着什么并不是很重要的轻松话题。这不远不近的距离,让她不必回避,也不用窘迫,反而能可以更好地看清他的长相。也不知是感受到她的注视,还是听得无聊了,科萨韦尔缓缓地转过了头,那一双眸子沉静如海般地扫了过来。两人视线不经意地在空中交汇,显然没料到会在这里看见她,他微微一怔,但很快就回过了神。嘴角向上一跳,含笑着向她点了下头,眼底反射出来的皆是柔情似水般的蓝光。他的脸因棱角太过分明,显得有些冷峻,可随着这一缕笑容,淡开了眉宇间的冰霜,尤见儒雅。而眼角弯弯,勾出淡淡的鱼尾纹,暗示着他曾经历过的某种沧桑与孤寂。这可真是一个英气逼人、却又不失成熟的男子!他和同僚说了几句,然后告别他们,转身向她走来。没想到光天化日之下,他也不避嫌,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向自己走来,唐颐胸口一跳,想躲避已经来不及。她四周张望了下,身后正好有一家花店。于是,她飞快地转了个身,装模作样地选着花,一颗心却跳个不停。把她的小把戏看在眼里,他但笑不语,走到他身边,也学着她的样装作挑选花束,“这么巧?”她目不斜视地看着手里的花,“是啊,这么巧。”“我和同事在这聚会,你呢?”他语气轻松地问。“做礼拜。”话出口便有些后悔,自己去教堂目的不纯,怕他多心,于是又补充了一句,“母亲的坟墓在这附近,我来祭拜她。”科萨韦尔眼里闪过惊讶,“你的母亲葬在巴黎?”本来和陌生人是不愿谈及这个话题的,可是今天刚做了一件大事,面对这位党卫军少校是心虚不已,所以他问,她就老实交代了,“父亲去哪里都带着母亲的骨灰。他说,也许我们会在这里常驻,回不去了,所以就将她葬在塞纳河边。”“你父亲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是的。”她挑选了一束郁金香,此时正是花开季节,所以朵朵饱满,鲜艳夺目。他和她选了一束一模一样的,等老板娘出来收钱时,抢先一步,将两人的花钱一起付了。唐颐站在原地,不解地看着他,道,“我有钱。”“鲜花送美人。这是送你的,”他笑容可掬地点了一下她手中的花,然后又举高了自己手上的花束,道,“这是送你母亲的。”被他这么一堵,她顿时说不出话,长那么大,还是第一次有异性给自己送花。他拍了下她的肩膀,道,“走吧,带我去看看。”“看什么?”见她疑惑地看向自己,他再度莞尔一笑,“你的母亲。”虽然不情不愿,可也不敢拒绝,她皱着眉头走在前面,一路揣摩着他的心思。修道院附近有一片美丽的花园,花园的另一头连接着坟地。欧洲和亚洲不同,他们并不太忌讳死人,反而喜欢将亲人安葬在教堂附近,伴随着钟声得以安息。唐颐的母亲曾在美国人的教会学校接受教育,所以思想十分海派,是少数信奉基督耶稣的教徒。唐宗舆千里迢迢从中国来到欧洲当使臣,每去一个国家,都把自己的爱人带在身边,直到来到巴黎后。随着战争的爆发,他敏锐地感受到,可能自己这次哪也去不了了。中国人终归讲究一句入土为安,所以他考虑再三,最终还是决定将妻子的骨灰盒安葬在塞纳河边。不同于其他坟墓,石碑上用中文刻着吾妻梁乐仪几个字,下面是出生年月和死亡日期,最后是落碑人。碑上贴着一张民国时期的女子照片,带着东方人的温婉可雅,只是穿着打扮却十分西方化。“她是你的母亲?”“是。”他蹲下身体,伸手拂去墓碑上的落叶枯枝,脱下军帽夹在手臂间,道,“您好,唐夫人,我是科萨韦尔.冯.德.拉叶。”唐颐看着他,脸上满是惊奇,他会对一个东方故人显示出礼貌和尊敬,她始料未及。一时反应不过来,只好呆呆地看着他。科萨韦尔将郁金香放在碑上,回头看向她,道,“你母亲说,看到我她很高兴。”她将信将疑地看向他,半天才冒出一句,“你怎么和她沟通的,她不会说法语……”在他张嘴前,她又补充,“也不会德语。”他笑着指向自己的心脏,“用这里交流。”她皱了皱鼻子,违心地小声道,“母亲不喜欢洋鬼子。”他没生气,反而哈哈一笑,“不见得。”知道他心思敏锐,唐颐不愿和他多加辩论,语气生硬地别过脸,道,“我想和我母亲单独待一会儿,请问少校先生,可否回避?”都下逐客令了,他岂能说不?科萨韦尔淡然一笑,暗忖,看来她还是很忌讳自己的,无论做什么都无法一下子改变她的观点,这多少叫人有那么一点沮丧。当然,这种无奈的情绪,也只是压在心底,绝不会展露在脸上。“当然。”科萨韦尔重新戴上帽子,转身走了,走出她的视线,却没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他绕着陵园的边缘走了一圈,又不动声色地绕回原地,站在她背后的大树下面,静静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唐颐只当他已经离去,没人纷扰她,双腿一曲,跪了下去。看不见她的表情,他的眼里只看见一个女孩子家,很早就失去了母亲……蓝眸中有光影掠过,也许是触景生情,这画面让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很久以前,那个在窗前温柔弹奏的身影,以及一些曾让自己又爱又恨的片段在脑中闪现。鲜少动情的人,却在这一刻,为之动容。 第二十七章 风波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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