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招待这才看到他对面的女伴,竟然是个东方人,脸上不由闪过诧异,“这位是?”科萨韦尔没必要回答她,但他是个风度翩翩的绅士,既然女士提了问,自然不会没风度地不予理睬,于是说道,“我的……”两人的目光都不由停在他身上,期待他即将说出口的话。他弯起唇角,嘴巴一张,吐出两个字,“贵客。”各自松了口。科萨韦尔抿起嘴唇,拿起水杯喝了口,不动声色地将她的表情如数纳入眼里。唐颐被他看得心跳加速,只好低下头,翻开食谱欲盖弥彰。科萨韦尔的声音从那一边传来,“这是远近驰名的德国餐馆,味道很不错。你想吃什么?”在他的凝视下,她哪里有这心思研究,忙道,“我随便。”“这里可没有随便,小姐。”于是,她只好硬着头皮再度翻开印着花体字的餐单,从头到尾地看了一遍,忍不住小声抱怨,“为什么都是德语?”“因为你父亲让我督促你早日掌握这门语言。”“父亲才不会。”“为什么不会?”“因为你是德国纳粹……”她很快意识到这话说得不妥,赶紧话锋一转,道,“我们是东方人,东西方有芥蒂。”他扬眉,一脸了然。她看了半天菜单,最终挑了一个自己看得懂的,便对女服务员说,“我要一个kinderfleisch。”女招待还没反应过来,科萨韦尔就笑了,这是个身心皆愉的笑容,如同初晨的阳光一般灿烂。他说,“你确定要这个?”服务员也跟着笑,大声道,“我们这里不卖小孩肉。”她再低头一看,不由奇怪,道,“菜单上明明就有啊?”这回轮到服务员惊诧了,低声道,“我们什么时候做起了买卖孩子的勾当?”少校双臂抱胸,向后一靠,抱着旁观的心态看着唐颐。被他的目光盯视得很不自在,她干咳了一下,指着菜谱理直气壮地道,“你看,这不是小孩肉吗?”女招待定睛一看,立即晕眩了,原来上面写得是rinderfleisch小牛肉。只不过德语的花体字k和r十分的相近,唐颐德语不好,所以就给混淆了。“我倒很想试试这道吓人的菜肴。”科萨韦尔嘴角的笑容淡淡的,却带着一定的震慑力。听他这么说,她顿时脸红到了耳朵根。 第三十八章 危险女招待将酒送了上来,介绍道,“eville(地名)matheusmuller(驰名香槟工厂)1937年出品的。”将两只水晶高脚杯放在两人面前,继续道,“有人出高价,我都没有出售,就等着您了。”科萨韦尔从容不迫地笑道,“谢谢。”女招待将白色餐布套在酒瓶外,拧开盖子,给他倒了小半杯。他拿起酒杯,放在鼻尖下闻了闻,然后轻轻一晃,抿嘴啜了一小口。服务员问,“如何?”他点头,“口感很不错。”于是,她又转向唐颐。见她要给自己倒酒,唐颐忙伸手挡住酒杯,道,“不必了。”“为什么?”科萨韦尔问。“因为我不会喝酒,会醉,醉了后很糗。”他双手交叠,手背向上托住下巴,似真似假地道,“我倒是很想看你醉了后的模样。”见状,服务员在一边插嘴,“这香槟的酒精含量并不高,轻易喝不醉。”科萨韦尔斜着脸,挑高一边眉头,表示赞同。她没办法,只好松手。等酒杯满上,服务员退下,餐桌上只剩下两人时,他先发制人地举起酒杯,“那么,为了我们的过去、今天和将来,干杯。”水晶杯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他先干为敬。香槟酒带着一股淡淡的甜味,并不如想象中的那般酸涩,唐颐浅尝一口后,也跟着喝干了杯中的酒。科萨韦尔又替两人满上。德国人的牛排并不是那么的合胃口,配菜也过于简洁,唐颐晚餐没吃多少,酒倒是喝了不少。觉得酒精度低,酒水又带着一股甜甜的味道,所以受人喜爱。不知不觉,她已三杯入腹。望着她微微泛红的脸庞,他依然胸有成竹地笑着。为了助兴,饭店里请来了乐队,在钢琴鼓乐的伴奏下,歌手放声高歌,一顿饭吃得很是热闹。大概是酒精渐渐地上头,唐颐觉得其实少校的这张脸也不是那么的严肃,看上去,好像也挺温柔的。气氛活跃了起来,两人谈笑风生,确切地说,大多数时候都是她在说,而他只是含笑聆听。唐颐回忆了很多往事,大多数是小时候在中国的,零零散散。偶然也会窜过一些在欧洲发生的,一处处的场景,如同一块块破碎的镜面,拼凑出她的记忆。科萨韦尔一直都很安静地坐着倾听,微微的笑,深情地凝视。只有,在她无意中提起西里西亚时,那双深不可测的蓝眼才会闪烁出一缕精湛的光芒,充满某种讲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让她产生一种错觉,仿佛自己说的,他都懂,甚至和自己一起经历过一样。一个话题告一段落,四周陷入沉默中,然后,就听他在那里问,“这些日子在乡下,你过得好吗?”她点头,“就是有些无聊。”他继续问,“都做了些什么?”“什么都做,帮瓦尔纳收拾屋子,修剪花草,清洗衣服,还有看书背单词。”科萨韦尔赞同,“没有人陪你打发时间,确实挺无聊。”“也不是。其实也有很多事可做,比如洗衣服,偷懒一天,就堆积了好大一堆。”她忍不住抱怨起来。“他们还让你洗衣服?”“也不是,都是我自己的,还有麦……”说到这,突然刹车。“还有什么?”他挑眉。看见他那双清湛的眼睛,她眼皮一跳,忙干笑一声,掩饰道,“都是我自己的衣服,洗完还要晒干。”他叹了口气,“看来你在乡下的生活很滋润,一点也不怀念巴黎的人。”“父亲吗?”她立即反驳,“谁说的,我很思念他。”“你心里只有一个父亲?”她没听出他的暗示,不解风情地道,“你是说丽塔?我偶然也会想起她。”他一声叹息,不再多言。唐颐端起酒杯,一口喝干,“你知道我什么时候能重返巴黎?其实,我还是怀念城市生活。”科萨韦尔不答反问,“你想回去吗?有人陪着,又能随心所欲……我怎么觉得你在这里乐不思蜀?”她鼓着腮帮,“哪有,我只是在苦中作乐。”闻言,他不由莞尔,挑了挑眉,“苦中作乐?”“这几天把一辈子的家务活儿都做了。”说着,还有些委屈,便将手伸出来放在他面前,“你还能看出来,这是一双弹钢琴的手吗?都快成大妈的手了!”他忍俊不禁,握住她的双手,摸了下,道,“没有茧子,或许还有救。”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