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宗舆顺了口气,抬头见她一脸担忧,不由叹息,“父亲年纪大了,早晚都会去见你妈,死哪里都一样,还省得你替我收尸。倒是我放不下你,所以委托了科萨韦尔照顾你,不知道他动了什么手段,让你逃过一劫。他们为了迎合日本人,承认了汪伪政府,所以才将我扔在这里自生自灭。唯一可以庆幸的是,你平安无事,这样我也放心了。乖女儿,听爸爸的话,离开德国,和那英国小伙儿一起去大不列颠;再不然,去法国、去瑞士,去瑞典,总之去了就不要再回来。”说到后头,两人都已经泣不成声。唐颐听见父亲和自己说这些话,简直是心如刀割般,低声哭喊,“爸爸,你是我世上唯一的亲人,也是我在乱世生活下去的动力。你要我独自离开求生,我怎么做得到啊?”“傻孩子,你怎就这么固执,你是我的希望……”她擦了一把眼泪,打断他的话,“爸,你放心,我不会轻举妄动。但,我也不会轻言放弃。让我为你做一点事吧,就当是我报答二十年来的养育之恩。不然,我会良心不安,或者还不如死了算。”听了她的话,唐宗舆颤抖着嘴唇,半天说不出话来反驳。有情有义,这不就是自己这么多年来对她的教育么?得女儿如此,也没什么可遗憾,也算是一种慰藉。他伸手拍了下她的手背,退让道,“好吧。你长大了,有自己的思想,我也无力左右你。但身为父母,即便在乱世,我还是希望你能够过得好,不受人欺负。”“不会的,我会照顾自己。我已经二十二岁了。”“在父母眼里,你永远都是孩子。”唐颐抽了下鼻子,勉强展露出个笑容,“母亲在这个年龄都有我了。”唐宗舆又地叹了一声,转了话题,“这里戒备森严,你是怎么混进来的?”“我现在魏玛的一家面包房里打工,她们和党卫军有生意往来,今天老板生病,所以我就替她送货来了。”他点点头,道,“你很机灵,看来是我小看你了。”唐颐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便道,“父亲,我听人说,你们这里经常食不果腹,是不是真的?”唐宗舆点头,“确实,为了战争,纳粹把粮食都送往前线了。”“那爸爸你每天都要去采石场工作?”“倒也不是,只有缺少人手的时候。”唐颐做了一个很大的决定,拉住父亲的手,道,“那每个星期我都想办法来一次集中营,我会把给你的信件和干粮藏在一个固定地方,这样,我们就能取得联系了。”“不行,”唐宗舆神色一变,想也不想就一口回绝。“可以的,爸爸,你要相信我。我会把食物藏在树牌号码1023的后面,我能力有限,这是我仅能为你做的一点事了。”望着女儿渴望热切的眼睛,他还能说什么?唯有退步,道,“好吧。但是一定要小心。你说,我是你唯一的亲人,同样你也是我唯一活下去的希望,不要让希望磨灭。”唐颐点头,承诺,第一次做出的承诺,却是这样沉重。还想再说几句,这时外面传来了交谈声,两人的心口同时一紧。唐宗舆伸手推了她一把,道,“此地不宜久留,快走吧。”“那爸爸,你保重!”唐颐不想走,却没办法,一步一回头,眼里装满了恋恋不舍。唐宗舆向她挥了挥手,示意她不要在停留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她在心里反复对自己说道。咬着嘴唇一狠心,然后她打开后门,飞快地跑了出去。幸好夜色..降临,为她做了掩护,一路上都没有人看见。想从原路绕回去,谁知道,刚走出牢房,就听见了前方传来交谈声。她心里一惊,不由手脚发麻,想也不想就转入了岔路中。这里结构复杂,九曲十八弯,没走几步就迷了路,心里正干着急,冷不防,后头传来了一个男人声音,威严而不容置否。“站住!”那人喝了一声,冰冷的声音像一把冰锥,剖开空气向她刺来。唐颐脚步一滞,心脏在停顿了一秒后,顿时狂跳了起来。见她不说话,那人又问,“你是谁,在这做什么?”刹那间,脑中闪过一千种说辞。可是,当她听到背后响起子弹上膛的声音时,却又紧张地失了声。她张着嘴,说不出一个字,只感觉到全身上下一阵阵的痉挛。原来,她的胆子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死到临头,她也会害怕。“双手抱头,慢慢转过来。”冷冰冰的命令声,叫人徒增恐惧,气氛压抑得令人无法尖叫。唐颐咬着嘴唇,怀着忐忑的心情按他的要求照办,以为自己这一次在劫难逃,在转身的那一刻都不敢睁眼面对。然而,并没有枪声,她闻到了一丝淡淡的烟草味。男人带着几分惊讶,在那里道,“怎么是你?”唐颐抖了下睫毛,睁开眼睛,这一刻,她也怔住了。没想到,站在自己身前的这个人,自己竟也认识。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够肥了吧。拆开来都可以当两章了。 爱在硝烟下 第五十章 面包房库里斯刚毅的脸上终于有了表情,露出了一抹惊诧,怎么也想不到,时隔境迁,两人再次重逢竟会在这集中营里。前几天,他坐在车子里路过广场的时候,见到她的身影在眼底一晃而过,还以为是错觉。没想到,她真的来了德国。“你怎么会在这?”和他虽是熟识,却没让她有松口气的感觉,反而将浑身的神经绷得更紧。唐颐压下心里头的忐忑,挺起腰背,尽量装出一副理直气壮的口吻,道,“我,我是来送面包糕点的。”“哦,是么?”库里斯眯起双眼,用尖锐的目光审视她,仿佛在衡量这句话有多少可信度。他扫过唐颐的脸,只见她红着双眼,面颊上还逗留着浅浅的泪痕,仿佛不久前刚哭过,整个人显得憔悴而又苍白。他心口一动,不由向前踏近了几步。库里斯本来就很高,再加上此情此景,更是像一座大山似的将她笼罩,带来一种无法言喻的压迫感,让她情不自禁地向后退让。见他半信半疑的,她也不为自己辩驳,直接从口袋里掏出证件递给他。他伸手接过,随意地扫了一眼,似乎对此并不感兴趣。目光转了一圈,又重新回到她身上,一年多没见,她除了消瘦,并未有太大的改变,仍是记忆中的模样。将证件还给她,他挑起嘴角,带着一丝嘲讽,道,“看来这两年,科萨韦尔将你藏得很好。”唐颐抬头望向他,昏黄的灯光下,那双碧色的眼眸一闪一熄,如同鬼火,让人心悸。现在的处境本就对自己不利,而他脸上的表情更是高深莫测,她不想挑起不必要的误会,便为自己辩解道,“没有,我和他早没有联系了。”听到这句话,库里斯扬了扬眉宇,心情莫名变好。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