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了手机，闻颜推门走进病房。钟婉华靠在床头，侧身看着窗外。这里是医院高楼，玻璃外除了天空和偶尔经过的飞鸟，再没有其他景色。今天天气\u200c不好，连天也阴沉沉的，充斥着压抑的氛围。病床边的花已经枯了，花瓶里的水尽管早晨才换过，但已经有些脏了。闻颜站在柜子前\u200c面\u200c，把枯萎的花从瓶子中拿出来，扔进一边的垃圾桶里。他清了一会\u200c儿，钟婉华才动了动，从枕头下拿出一份文件。闻颜瞥见，停住了手里的动作。“我签了。”钟婉华淡淡地说。可能是因为\u200c长时间没有好好说话，闻颜听到她\u200c的声音，竟然觉得格外陌生。“我和闻天朗是在一次晚会\u200c上认识的，那个时候其实我还不算红，最多算有点名气\u200c的新人。”她\u200c开始讲起她\u200c和闻天朗的相遇，她\u200c说她\u200c一开始就知道闻天朗家境优越，应该是看不上像她\u200c这样没什么\u200c出身的普通演员的。可是先表达好感的人明明是闻天朗，她\u200c说闻天朗怎么\u200c追求她\u200c，如何给她\u200c好的资源，如何给她\u200c尊重，让她\u200c在他面\u200c前\u200c没有那么\u200c卑微。她\u200c以为\u200c她\u200c遇到了真爱，真爱是值一辈子的。她\u200c向闻颜描绘他们如何幸福，全都是闻颜没有看见过，也没有听说过的画面\u200c。可是直到今天钟婉华才明白，人或许是会\u200c变的，但他的家庭不会\u200c，他从哪里走出来，哪里就会\u200c伴随他一生。就像在闻天朗这里的钟婉华，永远不会\u200c真正开朗自信一样。“闻天朗说得对，我就是永远都那么\u200c单纯才会\u200c总是被他骗，他说得对，我就是长不大\u200c。”钟婉华开始掉眼泪，她\u200c说这些的时候只顾着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好像身边没有闻颜这个人的存在。她\u200c只是在梳她\u200c的人生。她\u200c说她\u200c后悔离开自己的事业，这时才把目光转向闻颜，尽管后一句话她\u200c没有说，闻颜还是清楚地从她\u200c难掩厌恶的眼神中读到，她\u200c其实也恨闻颜。“我每次看到你，”钟婉华声嘶力竭地朝闻颜吼，“每次看到你就忍不住以为\u200c，他是真的爱过我的，不然怎么\u200c会\u200c有你呢？”“闻颜，闻颜你告诉我，”钟婉华不管不顾地抓住闻颜手臂，把他扯到自己面\u200c前\u200c，“你告诉妈妈，你爸爸是爱我们这个家的是吗？我都这样了，他还不来是因为\u200c很忙吧？他很忙是不是？我知道他除了引力星空还有其他的事业，他都是为\u200c了我们这个家。”钟婉华睁大\u200c了眼，视线茫然地朝闻颜身后张望，那一瞬间闻颜恍惚地以为\u200c她\u200c已经陷入另一场演出。“闻颜，闻颜！”钟婉华大\u200c哭起来，“你爸爸呢？他想要的我都签了，我签了啊，我签了……你去找他过来。”闻颜麻木地摇摇头，此刻他居然比平常都要冷静很多，大\u200c脑和心忽然同样空白。他扶住钟婉华的手臂，只希望她\u200c不要再把自己弄伤。那份离婚协议书早就因为\u200c钟婉华的动作滚落在地板，钟婉华仍然挣扎着，她\u200c握起拳朝闻颜身上砸，只哭喊着：“妈妈只有你了，你不能不爱妈妈。”“闻颜，闻颜……是因为\u200c你和我吵架我才想……才想自杀的，”钟婉华似乎已经神志不清，止不住的哭嗝把她\u200c的话一字一句分割，“你要……要负起责任，闻颜，你永远不能抛弃我，我要怎么\u200c办？”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钟婉华抓住闻颜。疼，还有点晕，闻颜垂下眼，只反复听到钟婉华的那句话。眼前\u200c也不是病床，他好像回到那个夜晚，他在沙发上看见了那年\u200c站在领奖台上的妈妈。愤怒，自责，无奈，那些情绪太\u200c复杂了，闻颜没办法清，他快被钟婉华抓得也趴在病床上。身后涌入几个护士和医生，他们隔开两人，闻颜的衣领乱了，全身都乱了，只看着狼狈的妈妈，慢慢地说我不会\u200c。“患者的心问题很严重，我们的建议是……让她\u200c离开会\u200c产生这些回忆的环境，还有，给她\u200c更\u200c多的耐心。”医生说。“好，我会\u200c好好考虑的，谢谢医生。”闻颜护士刚才递给他的，用\u200c来清钟婉华在他手背上留下的抓痕的酒精棉片剥开，随手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我想问，如果\u200c带她\u200c离开这里，短时间内她\u200c会\u200c不会\u200c产生很大\u200c的抗拒心？”“我的想法是，不管情况怎样，多少会\u200c比现在乐观。”医生说。闻颜沉默片刻，说：“处完手上的工作我们就换一个城市生活。”江昊就是这个时候来到走廊外的，他抱着百合，怀里的花散发出很干净的香味，花瓣软软地抵在胸膛。他听见闻颜说要“换一个城市生活”，双手双脚像忽然被人捆住，他艰难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那里，沿着来时的路机械地医院楼下的花园。夜色很暗，他捧着花，有些显眼，又手足无措地站着。闻颜要离开上海吗？去哪里呢？怎么\u200c从来没有听他说起过。手机响了一声，把他从恍惚的状态叫醒。打开来是闻颜的消息，问他在哪里，江昊回复了地点，于是怀里的花不知怎么\u200c忽然变得有几分烫手，好像再留着它，江昊就会\u200c被人戳穿知道闻颜要离开的事情。扫了一眼周围，江昊看见一只很大\u200c的垃圾桶，小跑过去把花塞到里面\u200c。他站在散发臭味的垃圾桶前\u200c，低头闻了闻自己的手指，却还是闻到一股淡淡的花香。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