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光朝坐在上首喝茶,没有表态。家里的事情,他一向尊重夫人。若非此刻有人在这里,曹氏恨不得甩开孟光辉——干什么?你说干什么?一家人赖在这侯府里头,天天过的七上八下,你这个做丈夫的,做父亲的问过一句没有?侯爷将你当做亲兄弟,让你安心住在府里,你就真的安心了吗?真的能安枕无忧的住一辈子了吗?你不为女儿某前程,我又生不出世子爷那样聪明伶俐的孩子走仕途,除了让女儿傍着侯府的名头嫁个好人家还能做什么?万幸主母是个喜欢孩子的,总能给孩子足够多的照应,这才让云芝比一般的小门小户过得好,可现在也不知道这个糟心孩子做了什么,竟然让主母生出了放弃之意!她只是一个宅门小妇人,即便有心攀附那些后宅夫人,又有谁将她当做个东西了?曹氏越想越生气,越想越委屈,一把挣开孟光辉的搀扶,哭着去院子里将孟云芝带回房里。孟光朝放下茶杯,轻咳一声:“二弟,你一向痴迷木工,我从未说过什么,但二嫁你时也是炙手可热,既然选了你为你生儿育女,你应当给与更多的关心,而非此刻这样,连哪里出了问题都不知道。”孟光辉有些沉默。孟光朝与田氏对视一眼,知道对方和自己想的一样——即便是亲兄弟,二弟与弟妹的事情也是他们自己的家事,作为兄嫂,点到即止,没必要说的太明白。等到孟光辉追着妻子回房之后,孟光朝清了清喉咙,说起了云娴。“云娴……可还在外面跪着啊。”田氏心绪繁杂,忽然站起来:“我去跟她说。”“哎哎哎——”孟光朝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挡了下来:“你这气势汹汹的,是要兴师问罪啊。”“不然是要赞赏有加?”田氏反问。“今日她太莽撞了,那是什么地方,王公大臣全都听她一人胡言?”孟光朝摊手:“说的有理有据,这不是挺好的嘛。”田氏伸手就捏他的耳朵:“那你一起去外面跪着!”……孟光朝真的配孟云娴跪着了。庭院里点了一排的灯笼。孟云娴跪在那里数灯笼,孟光朝主动找话:“爹爹没骗你吧,血肉之躯,挡下来了。”孟云娴转过头来,眼神里带着孟光朝看不懂的思虑:“方才,二婶婶将云芝妹妹带走了。”孟光朝:“……喔,你看见了?”她轻轻点头,声音也轻:“二婶婶看起来很凶,好像在生气,云芝原本在生气,二婶婶把她带走的时候,她更气更不开心了……她是被影响了……我想起我娘了。”孟光朝看她的眼神多了几分深邃和认真,他抬起手想要摸摸她的头,却被她闪开。“男摸头丢脸,女露脚失清白。”她一字一顿,教育孟光朝似的。孟光朝失笑:“可你是个女孩子。”她反唇相讥:“女子就不要面子了吗?”角落里,田氏抿着唇尽量不让自己笑出来。身边忽然探出一颗脑袋,又探出一颗脑袋。阿茵眨眨眼:“母亲,你在偷看什么呀?”田氏大惊,赶紧将一双儿女的脑袋按回去:“谁让你们过来了,都这个时辰了,准备沐浴更衣就寝了!”阿茵眼神里透着担忧:“你为什么罚二姐姐呀。”阿远扯扯她的裙子:“娘,你就原谅二姐姐吧,二姐姐再也不敢了。”田氏的一颗心顿时柔软起来,牵着两个孩子回院子,不多时,张嬷嬷去前面传话——主母让二小姐回房休息。孟光朝带着些思虑回房,被田氏堵住:“与她说了些什么?”孟光朝没了平日里的不着调,扶着田氏进房间:“有时候,真觉得我这个做父亲的不称职。与阿远阿茵说话,总是不费力气,可是和云娴那个孩子说话,我竟不清楚她的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又是怎么蹦出那些词儿的。”田氏若有所思,没有接话。伺候孟光朝沐浴更衣时,张嬷嬷过来了。田氏借故出门,张嬷嬷向她回话:“夫人,老奴又询问了绿琪那丫头一边。绿琪是个聪明的,知道今天的事情不简单。老奴觉得她的确是不清除通风报信的人是什么来历。她是个谨慎的丫头,知道好歹,所以平日里察觉什么也不敢妄言,大抵是今日老奴问了,她才忍不住说了另外一件事。”“什么事情?”“绿琪觉得,二小姐院里的那个宋嬷嬷,有些古怪……”……摊开在面前的书好久都没有翻页,绿琪催孟云娴沐浴更衣她也不动,她耐着性子询问,得知二小姐竟然是在想三小姐的事情!“二小姐。”绿琪郑重其事的忠告:“一日到头,倒头就睡,今日的事情就过了,不是您跟着主母出行几次,揽几次风头,这日子就能顺畅,等着您的还有多少难关您知道吗?现在居然还有心情想什么三小姐。”“无论是您还是主母,都不该将这个三小姐当做什么不得了的人,该想的不想,不该想的瞎操心。”孟云娴觉得云娴并不懂自己的意思。她不是在瞎操心。而是根本无法避免的想到了自己的过去。她……曾经是个差点做了小偷的人啊。作为子女,最能影响他们的,应当就是亲生父母了吧。她伸手敲自己的脑袋——孟云娴,你现在哪有这么多心思去关心别人?自己尚且还有一堆麻烦呢。她甩甩脑袋,不再想这些。如同绿琪说的,一日到头,倒头就睡,今日的事情就该了结。……尚书府。沈复站在案前,手中的笔描摹了最后一笔。画卷上,一身束装发带纷飞的少女一脚踏在少年膝上,一脚正将毽球飞踢过栏。周围的一切配色都变得模糊次要,唯有少年紧抓着少女的那只手,清晰可见。“汗沾粉面花含露,尘拂蛾眉柳带烟。”他认真的题下诗句,落笔后又是一番欣赏。“少爷……”小厮进到房间,沈复立刻收了画卷。“您该沐浴更衣了。”沈复将画卷放入画坛,走了两步又不放心,将画卷锁在了抽屉里。……宫内。周明隽赶在贵妃就寝之前求见。今日崇宣帝没有来贵妃这里,宿在陈美人那里,周明隽进来的时候,感觉到贵妃并不生气,反倒一派悠闲的样子。“你一向守规矩,往日这个时辰早该就寝了,怎么想到来这里了。”周明隽拱手一拜:“明隽回宫后,得母妃多番照拂,感激不已。”“哎——”贵妃换了个姿势歪着:“有话直说。”周明隽眸色温柔,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儿子自知许多事情需要贵妃母亲来决断,但不管付出任何代价,唯有一件事情,儿子想请一个恩典,自己来决断。”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