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颇为严肃的摇摇头,将她抱住:“可惜了,我成亲之时发过誓,此生最宠的只能是你,儿孙自有儿孙福,且看他们自己的造化吧。”她半真半假的生气耍性子,对他软磨硬泡,他求饶似的苦笑:“若生出个男孩子,还是打磨打磨的好,像个姑娘家娇滴滴的,怎么做国之栋梁!?不过若是个和你一样可爱的小姑娘,便好好养起来。你宠着她,我宠着你,好不好?”她终于露出笑容,又故作不解道:“大夫说肚子里只有一个,又说姑娘又说男娃娃,我一定要生那么多吗?”他也笑,在她耳畔说羞人的话,逗得她将那些阴郁一扫而光开怀轻笑,他就是这样,用一句一句温柔的开解,抚平着她所有的不安和害怕。电光火石间,田氏的脑子里想起了很多自己几乎已经遗忘的记忆。那时孟光朝刚刚上任,又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他忙的脚不沾地,可是只要知道她不开心,不论多困多累,都会装出精神百倍的样子与她说悄悄话。他其实是一个极有野心之人,心里有着超出常人的抱负,他也为自己的满腔抱负不遗余力的去努力。就是这样一个人,会亲自跟自己的弟弟学做一些孩子喜欢的玩意儿,小木剑,小木马,雕花臂的小摇鼓,可是他做的一点也不好,还被她笑话,在朝堂上恣意潇洒的人,却在给孩子做玩意的事上局促又笨拙。他一直很宠爱她,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抛开郑氏的事情不谈,他的耐心和细致都用到了极致,可是有孕之后,他其实并不似从前那样毫无原则的宠着她,那些强势的安排和坚持,不仅仅是对她的照顾,也是对孩子的照顾。然而,在以为失去了这个孩子的那一刻,她忘记了这近十个月里他所有细小而无声的付出,抹杀了他所有身为父亲的期待,又因为郑氏的事情,第一次对他生出了排斥的心。她曾厉声控诉这个将自己疼爱入骨的男人不配做父亲,不配做夫君;她曾毫不考虑他的感受,断言他从未真正理解孕育一个孩子的心情,她甚至断言他根本不懂什么叫做丧女之痛,她沉浸在痛苦里,所以要将原本想把她拉出去的他一并拉进来,和她一起痛苦。他们曾经都对自己的第一个孩子有着无限的期许和展望。可是天意弄人,他们所有的期许,都无从实现。田氏的心头忽然猛地疼了一下,缓缓转过头望向坐在自己身边的孟光朝。他真的老了。细细追溯起来,好像从云娴离开的那一年起,他就迅速的衰老起来。他再也没有了从前潇洒恣意的模样,也不如从前那样干练受宠,斑白的鬓发,和脸上渐渐深邃的纹理,这些她从来不敢想会出现在他身上的老态都一一显现了。孟光朝注意到了田氏的眼神,也转过头来看她,露出一个令她心安的笑容。田娇现在才发现,曾有无数次,当她望向这个男人时,他总是先对她笑,先对她温柔。孟光朝朝着田氏伸出手来,田氏鼻子一酸,率先哭起来。“别哭了,闹得孩子都不能安心成个亲。”孟光朝还像是当年哄小姑娘似的哄她。田氏伸出手来与他交握,就听到他一声低低的叹息,低喃道:“这辈子什么场面没见过,此刻竟然紧张起来,方才我还苦恼这手该放在哪里……”他看了一眼两人交握的手:“还是放在这里叫人安心。”田氏低下头,很小声的说:“我早说了,你这样子,也就唬唬外人,真不晓得为何那么多人怕你。你就是个没用的老头。”话音未落,一身红色嫁衣的女儿已经出现在两人的眼前。孟光朝慢慢的挺直了背脊,低声一笑:“是啊,我就是个没用的老头。万幸还有夫人陪着我,不嫌弃我。”两人双手交握,看着孟云娴一步步的走到面前。孟云娴在喜娘指的位置站定,慢慢跪下扣头。阿茵和云芝分列两边站着,一个手里捧着母亲准备的礼,一个捧着父亲准备的礼,叩拜完毕,两人分别上前将礼物递给孟云娴。不等孟云娴去接,绿琪和喜娘们已经帮着接过去。孟光朝和田氏一起将她搀扶起来。迎亲仪的队伍已经到了侯府之外,守门几个表兄弟已经吆喝起来。孟光朝亲自拿过一旁的喜帕,在手里掂量了一下,失笑道:“活到这个年纪,上一次碰喜帕,还是揭开你娘的红盖头之时,没想到这一次,是为女儿亲手盖上。”田氏心头一酸,没敢说话。孟云娴看着父亲,微微一笑:“有劳父亲。”孟光朝轻笑一声:“这有什么劳烦的。”说着,他双手将帕子盖在了孟云娴的头上。她的脸被遮住的那一刻,田氏默默地流下眼泪,越发紧握孟光朝的手。礼官高喝一声,外面越发的热闹了。喜娘搀扶着孟云娴,只等外面新郎官攻克重重放手进来迎走自己的新娘子。事实上,明贵妃的娘家镇国公府十分能撑场面,几个小公子拥簇着周明隽,很快就攻下了表哥们设下的难题,一路势如破竹的杀了进来。云芝和阿茵两个跟其他的女眷们闹开了,纷纷去讨要红包。孟云娴就是在这一阵热闹高过一阵的声潮中被二表哥田允然接了出去。就在孟云娴刚刚走出大厅的时候,孟光朝的脸色忽然变得异样的红,猛地转身疾步往后屋走。田氏见状觉得不对劲,三两步冲上去搀扶住他,还没开口,孟光朝猛咳一声,这一咳劲头太大,直接变成半呕状,田氏吓坏了,赶紧掏出手帕给他擦拭,孟光朝下意识夺过手帕捂住口鼻,闷咳一声,手帕慢慢的被血液染红。“侯爷——”田氏吓坏了,她连连查看孟光朝的状态:“你怎么样了?怎么会咳这么多血!你不是说一直在吃药吗?你不是说已经好了吗!”田氏有些崩溃,想要为孟光朝找大夫。孟光朝用力将妻子拉了回来,也注意和她保持距离,怕会过给她。他的眼睛已经充血泛泪,气息微喘:“不要折腾了。让云娴安心的成个亲,让孩子们也好好地乐一乐。”田氏的眼泪一下就出来了。她又气又急:“你又骗我了是不是!?云娴的事情之后,你答应过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瞒着我了!难怪你总是一个人躲到书房看书到深夜,你就是怕我发现你根本还没有好是不是!”孟光朝在最短的时间之内恢复了常态,他将染血的帕子揉成一团紧紧握在手里,脸上浮出一丝淡淡的微笑:“看你说的,本没有什么,活生生被你说的命不久矣了似的。”“你不要胡说八道!”田氏生气的呵斥。孟光朝舒了一口气:“娇娇,别吼我。我就怕你吼我。”田娇无奈道了极点,她很清楚此刻流眼泪生气都无济于事,便也努力平静下来:“我带你去休息,外面的事情不要担心,阿远和阿茵都还在。”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