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桓麟嘴巴闭得跟蚌壳一样紧,他甚至不敢去看顾鸿渐的表情,深觉从此以后,在对方跟前是抬不起头来了。顾鸿渐想到他今天全程作茧自缚的戏码,感到了一丝好笑。正所谓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虽然齐桓麟那颗脆弱的少男心遭遇了风雨打击,但拜这次丢人的经历所赐,两人的关系出现了微妙的转变。顾鸿渐不再视他如无物,在齐桓麟天南海北的闲扯时,偶尔也会回应两句。这下更调动了齐桓麟吹水的积极性,骨子里的话痨基因控制不住,跟泄洪一样倾倒出来。聊得多了,接触得深了,齐桓麟渐渐就发现,传说中冰冷无情难以亲近的顾鸿渐,其实有点天然呆。比如在他义愤填膺对某件事发表看法时,对方会转过脸来,认真地提各种问题,打断他的施法情绪。这时的顾鸿渐没有杠人的意思,也不是有意想让谁难堪,而是他真的不明白,想问出个所以然来。早年齐桓麟没少为这点生气,觉得这人怎么这么白目啊,然后等他抱怨几句,对方就会直接不说话,惹得他直跳脚。现在他摸清楚了顾鸿渐的脾气,原来后者只是习惯性地整理一件事的逻辑链,在搞明白不同立场不同人的底层逻辑前,不会轻易发表看法。而每次齐桓麟为此说些赌气的话时,顾鸿渐就会因为推进不下去,而直接中断交流。反正很多事他也不是很关心,也没到非发言不可的地步。对此,齐桓麟得意洋洋地拍揽过顾鸿渐肩膀,说:“得亏是我这样宰相肚里能撑船的,要换个小心眼的人来,绝对会恨你很久。说你鼻孔里看人,清高难相处什么的。”十三岁的顾鸿渐还不够沉稳,听了他的自吹自擂,忍不住提醒:“你以前也说过类似的话。”齐桓麟噎住,然后恼羞成怒的嚷嚷:“我那会儿还小呢,你就非得和一个小屁孩计较?”虽然性格层面上还不够成熟,但顾鸿渐的屏蔽功能已经非常完善,自动把他那些逼逼赖赖没营养的内容过滤掉了。再比如,齐桓麟热衷于满嘴放炮,说些异想天开的脑洞——类似一把狙击木仓射程是1400米,那他往后站1米能不能把子弹接住,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他的小同桌虽然无法理解,人为什么要思考没用的东西,但还是会用冷静的口吻,给他科普在风向风速和高度的影响下,子弹的抛物线会出现怎样的轨道偏差。说到后来,还会随手抽过一张草稿纸,设置不同射程、环境,然后进行演算,分析角度偏差、轨道公式。听得齐桓麟目瞪口呆,大呼你不用这么认真吧?!综上所述,林林总总,可能这样的人在外人看来不那么尽兴,但齐桓麟却欢喜的紧。他倒也不是说喜欢顾鸿渐这种思维模式,而是更加单纯的、不掺杂其余因素的,只因为更加了解了对方,而感到开怀和骄傲的心情。某日午后,齐桓麟趴在课桌上。班里同学都趁课间休息出去浪了,只剩小猫两三只,和他们一样缩在教室里不肯挪窝。他脸转向靠窗这边,专注凝视着身旁的少年。窗台旁,坐课桌前的顾鸿渐正在看书。他坐姿端正,窗外斜射进来的阳光,穿透薄薄的校服衬衫,将少年人略显单薄的脊背,勾勒得隐隐绰绰。他的眼角发梢都沾上了金色的碎片,整个人陷在光影中,显得愈发不真实起来。齐桓麟望着对方垂落眼帘时,如临水照花的静美面容,怔怔出神。少年人的脸庞刚刚摆脱了孩童时期的婴儿肥,但还有一些稚嫩的残留,精致柔和的五官线条,乌黑的发丝和眉眼,将顾鸿渐皮肤衬得愈发白皙。但那份浓秀,却并非是陶瓷般易碎的美丽,而是透着股青葱感和勃勃英气,小白杨一般的出挑动人。齐桓麟视线随着顾鸿渐发梢,慢慢蜿蜒而下。少年后颈微微突出的脊椎骨,如一条细瘦蛰伏的幼龙,连这里的线条,都如此完美。他胸腔内装盛着的那颗心脏,也开始如这个年纪的小孩般撒欢蹦跶,砰砰乱跳。不知为什么,脸也跟着烧红了起来。齐桓麟胳膊交叠,掩住自己的脸,小小声哼唧:“喂,顾鸿渐,我们这样……算朋友吧?”黑发少年闻声,疑惑地看向他,问:“你觉得呢?”到底怎样算朋友?他和小叔叔那样?朋友有个统一标准吗?齐桓麟一梗,心想自己难得低头一回,居然还换不来一个坚定的答案,真是糗到家了。于是,死鸭子嘴硬地说:“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连这都要犹犹豫豫,你不想和我做朋友,我还不想和你做呢!”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