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你不是有话跟我说么?我听着呢。”陆语的指尖顿住,问着玻璃后面的人。没人说话,那寂寥的回音令她心慌。“唐,昨天是我错了。我不该跟你发脾气的,不用你哄我,这次我哄你,好不好?其实我很在意那些视频,如果搁在七年前让我知道那些事儿,我肯定会受不了的。我知道你对我好,你是为了保护我才隐瞒下来的。你为此也承受了那么多痛苦和隐忍,我怎么会怪你呢?”如果没有唐奕承的庇护,就没有今天的她。尽管一直以来,陆语都知道他爱她,却还是到了这生死一线的时刻,她才清晰地感知到——他是这样爱她。“梁梓行太坏了,如果不是因为我,他也不会这么报复你。所以你别让我内疚,赶快醒过来,好不好?我们一起对付他……”陆语闷声哽咽着,这些沉在心里的话并没有因为说出来,而让她好受半分。她反而更难过。原来这世上真有一种男人,他会为珍惜的人顾念一切,却也会不顾一切地把自己陷入孤立无援的地步。而陆语,就遇到了这样的男人。可此时此刻,他却无法抱着她,说着那些动人的情话,也无法握着她的手,跟她一起看日出日落……他躺在那儿像是睡着了,沉静的,安然的,仿佛没有知觉的倾世瓷器,又仿佛只要伸手碰一碰,就随时会灰飞烟灭一样。这到底是老天给她的恩赐,还是惩罚?**陆语红肿着两只眼睛回到唐宅时,沈素芳已经吃过了晚饭。见她这副狼狈样子,沈素芳关切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奕承不是说今天回来么,他怎么没跟你在一起?你们又吵架了?唉,这小子就是脾气坏,他又欺负你了吧……”生活面前,人都能够坚不可摧,也能够在瞬间脆弱崩溃。被沈素芳这么一说,陆语当场……崩溃了。“沈阿姨,唐奕承他出车祸了……”陆语突然抱住她,趴在她肩上嚎头大哭,边哭边说。这个刹那,所有伪装的坚强都变得脆弱不堪,所有告诫自己冷静理智的话,都如同过耳云烟。陆语只觉得医院里的那人让她的天塌了,她的世界仿佛囤积着厚厚的阴霾,那些阴霾就这样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张开血盆大口啃咬她的心,她越是想要挣扎摆脱,呼吸就越困难,以至于她全然泣不成声。而沈素芳听罢,直接晕厥了过去。这注定是一个焦头烂额的不眠夜。陆语陪沈素芳又去医院看了一次唐奕承,回到别墅时,已经是午夜十二点了,佣人都睡下了。沈素芳不肯睡觉,想必也是睡不着的,她把冰箱里的食材全翻了出来,在厨房煲汤。陆语去拉她的胳膊,“沈阿姨,你别弄了,先去睡吧。”“不行,我明天还得给奕承送汤去的……”沈素芳说着说着就没声了,拿着汤勺的那只手不由僵住,眼圈也红了。他连醒都没醒,怎么能喝汤呢。厨房隔壁就是佣人房。隐约间,陆语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以及一串脚步声。估计是她和沈素芳说话的声音,惊动了佣人,陆语正要让佣人不用管了,却在转过头的一刻,她微微一怔。唐家的两位女佣,陆语只见过ella,还真没见过这一位。四目相对,睡眼惺忪的也是愣了愣。她一副活见鬼的表情,用英语对陆语说:“我们好像见过面的,昨天在地下室……”没有错,她就是陆语昨天见过的那位女佣,在那间地下室里。那间地下室——曾经装满了少男少女在青涩年华里最纯真、最激烈的悸动;曾经是唐奕承在大洋彼岸给予她的、像“家”一样温暖的所在;曾经在陆语心里荒废了七年之久,久到她以为早就被他遗弃,被他忘记……脑子迟疑了两秒,陆语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其实,他从来没有忘记过。无论他走得多远,站得多高,他都没有忘记过。岁月轮回,时光浸染,足以令世间种种面目全非,而那间地下室的男主人却始终没有改变,依旧是……她的唐。第54章54.车祸第十天。唐奕承脱离术后危险期,被转入vip病房。根据医学检测,他的昏迷指数有所减轻,但依旧没有苏醒。这种时候,一点点好消息都能令人为之振奋。陆语原定的行程被打乱,她没有回b市,一直留在纽约。白天,她去医院陪唐奕承“说话”,晚上由司机送回唐人街附近的地下室。她跟拿了钥匙,每晚都住在那里,一个人。纽约的气候渐暖,寻常的一天中午,沈素芳照例用食盒装了午饭,出门去医院。唐奕承靠注射营养液维持,可陆语在医院一待就是一天,她总是要吃饭的。沈素芳担心她不好好吃东西,于是每天两次去医院探视时,她顺便按顿给陆语带饭。别墅门一开,沈素芳愣了一下。门外站着位年轻女孩,正要抬手按门铃。“宁晞?”沈素芳略感惊讶。唐奕承以前在纽约的管家就是秦叔,宁晞来家里找过秦叔几次,沈素芳见过她,但算不上熟悉。宁晞礼貌地笑了笑,笑得苍白:“阿姨,听说奕承哥住院了,我能跟您一块去看看他么?”唐奕承车祸昏迷的消息对外封锁的极严密,只有家里人和佣人知道,宁晞也是从秦叔那儿听说的。她得悉后急忙跑去了医院,却被蒋仲勋安排的保镖拦截下来,坚决不许她进去。没办法,她只能来找沈素芳了。沈素芳权当买秦叔的面子,点头应许。司机驱车送两人去医院的路上,沈素芳随便和宁晞聊了两句。“你怎么回纽约了?”沈素芳记得秦叔早前说过,外甥女去b市发展了。宁晞扯了扯嘴角,溢出一丝苦笑:“有些事我自己没做好,惹奕承哥不高兴了,我在b市待不下去就回来了。”沈素芳“哦”了声,并未深究,毕竟是不太相干的人。**素白的病房门,沈素芳来到门口,却没有立马推门进去,而是在门边驻足稍许。宁晞不明所以,也跟着她停下脚步。有说话声从病房里传出来,温柔的,细腻的,如同细柳河畔那琴弦轻轻撩拨,浅浅的吟唱,低低的痴缠。事实上,沈素芳每天来医院,都会听到陆语跟唐奕承“说话”。说的人,红着眼圈,嘴巴一开一合,像是复读机那般孜孜不倦地讲着他们以前的故事,喉咙干哑了就喝口水,继续说;眼泪流下来了,就抹两把,擦干泪,或者把头埋进他的被单,一动不动地发会儿呆。听的人,静静地躺在那儿,眉宇间还是往常的模样,清隽动人又英挺深邃,但那双狭长的眼睛始终闭着,长睫微垂,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沈素芳看到这样的情景,总是忍不住背过身、在走廊里暗自垂泪,比起昏迷不醒的儿子,陆语也挺让她难受的。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