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婷婷是个粗枝大叶的丫头,她伸手夹了块海参,塞进嘴里,嚼着附和:“对啦,哥,你不知道苏启哥人可好了。上次他请子鹏吃饭,还顺道把我也带上了呢……”耳朵不舒服,心亦有不甘,霍季恩这下半点胃口都没了,他双臂交叠在胸前,挑眉问夏子鹏:“苏启对你这么好,他是你什么人?”“未来的姐夫呗。”对方扒拉两口米饭,清浅地丢来一句。问多了更添堵,霍季恩的脸色只能用“灰败”两个字来形容了,他觉得心口像是被狠狠捅了一针的气球,飕飕地往外冒气。那么骄傲的男人,从不承认挫败,但这一刻,他却兀自在心里苦笑,他的人生可真失败啊。吃到一半,夏子鹏像是想起什么,他忽然停住筷子,抬眼看向霍季恩,冒出句:“我姐来你们季庭工作了,你别欺负她。”别看这大男孩年纪轻轻,倒挺知道护着姐姐,霍季恩玩味地笑了笑,“我怎么会欺负她。”“你也别让别人欺负她。”夏子鹏还是不放心,又补充道。“安啦,安啦,整个酒店都由我哥说了算,他会保护夏姐的。”霍婷婷大喇喇地对子鹏说着,夹起一块鱼扔进他碗里,撒娇道:“这鱼有刺呢。”夏子鹏不吭声了,低头把鱼刺挑干净,又把鱼夹回婷婷碗里,“吃吧,没刺儿了。”这一幕就在霍季恩眼皮底下上演,他想不看都不行。想来他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如果搁在以前,他怎么可能容忍妹妹和这个臭小子在他面前秀亲昵,估计他早该掀桌了。可现在,他眼里那么清楚地写着羡慕与向往,他自己都不知道。霍季恩这个人的字典里根本不存在“改变”这个词,可他确确实实是变了,从那个不近人情的男人渐渐变得有人情味起来。或许,只有爱情才能改变一个人,变成连自己都不认识的样子。吃饱喝足,霍婷婷把筷子一放,满足地揉着肚子,说:“哥,今晚我在家办生日趴,你要参加吗?”“不了,我晚点再回去。”霍季恩怕吵。说完,他站起身,走到夏子鹏身边,拍了拍他的肩,“我先回办公室了,你们可以去大堂的咖啡厅再吃些甜品。”不等夏子鹏开口道谢,霍婷婷已经自动略过甜品的问题,她冲着霍季恩的背影补了句:“我今晚邀请了夏姐,她也会来喔。”霍季恩的脚步就这么停住,驻足回头,“几点开趴?”“七点。”霍婷婷狡黠一笑。直到离开餐厅,夏子鹏依旧眉头深锁,他搭着霍婷婷的小肩膀问:“你哥今天是不是忘吃药了?”“别这么说嘛。”霍婷婷扭着腰撞了他一下,神秘兮兮地说:“我发现了一个秘密……”“什么秘密?”夏子鹏低下头,把耳朵凑到她嘴边。她小声说:“……”夏子鹏脖子一梗,蓦地转脸瞪着她,“你哥看上我姐了?不会吧!”“怎么不会。”霍婷婷伸手捏了捏他帅气的脸,“你别看我哥冷冰冰的,其实他很闷骚的。他这种男人不轻易动情,可一旦动了情,就是不得了的。”“……”**夜幕降临,丽景湾,霍家大宅。夏子若原本并没打算参加霍婷婷的生日趴,但却在收到对方传来的开趴地址后,瞬间改变了主意。别墅的欧式铁艺大门大敞着,她把车停在路边,走进大门。那一刻,她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一个似曾相识的世界。三层的独栋别墅,有温黄的灯光从窗口里映出来,即使浸淫在暮色中也一点不显得寂寥。错落有致的景观灯柱、欧式石雕喷泉、露天花园里四季常青的耐寒植物……夏子若的目光逐一停留,仔仔细细地端详一番,才移向下一处,专注程度像是在寻找什么,又像是在回忆什么。灯火通明的客厅里,阵阵语笑喧阗扑面而来,一堆大学生模样的男男女女正簇拥着小寿星谈笑风生。瞧见她进来,霍婷婷赶紧撇下同学,蹦蹦跳跳地迎过来,“夏姐,你来啦!”夏子若收回恍惚的神思,把手上的礼物盒递给她,“生日快乐!”“嘻嘻,谢谢喔!”她左右环顾一下,“子鹏呢?”霍婷婷回道:“他在路上了,还没到呢。”说完,她皱起眉毛,看向夏子若那张稍显苍白的脸,“夏姐,你脸色不太好,要不要先上楼休息一会?”“嗯,也行。”她点点头。“那我带你上去吧。”夏子若弯腰换上拖鞋,“不用了,你招呼朋友吧,我自己上去就行了。”走上旋转楼梯,她的步子放得很缓,像是镜头里的慢动作,她摸摸汉白玉楼梯扶手,又摸摸纹路清晰的墙纸……到底是和记忆中不一样了。别墅里显然重新装修过,欧式风格,金白相间的色调,既简约又奢华,就连楼梯的大理石台阶都光可鉴人。远处,有一抹视线一直静静地落在她身上,可她丝毫没察觉,径直朝二楼的某个房间走去。门关着,但没锁,她轻轻一推,就开了。屋里没人。白月光照进来,夏子若面前是一间卧室。偏暗的色调,低调内敛。地板很干净,她把拖鞋脱掉,赤着脚走到窗边,“哗啦”一下掀开窗帘。淡雅的路灯交融朦胧月色,勾勒出对面山林的轮廓。尽管大地山间浸染着寒冬的气息,但远远望去,繁星漫天,那片树影幢幢的枫林也并不显得萧索,就像是一副不加修饰的水墨画。这般风景,曾无数次出现在夏子若的梦境中。她以为这辈子不会再有机会重温,不承想,今晚,一切都回来了。她的呼吸陡然窒住,就这么愣愣地遥望着窗外,仿佛看到了……那样一副画面。枫树林里,一个小男孩骑在爸爸的脖子上,一个小女孩牵着爸爸的手,由远及近。小男孩穿着厚厚的羽绒服,伤心地啜泣起来,童音稚嫩:“爸爸,树都死光了。”不等爸爸回答,小女孩已经歪着脑袋抢白道:“你真笨。大树要冬眠,等天气暖和了,树叶就睡醒啦。”“是啊,春暖就会花开了。”爸爸慈爱地笑着。可谁知道,年复一年,春暖了。花,却不曾再开。……当霍季恩走进卧室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漫溢月光的房间里,一身红色长裙的夏子若,赤着脚站在他的窗前。他愣了一下,才晃着两条大长腿朝她走过去,“子若,你哪里不舒服了?”她一动不动,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旁人无法打断。霍季恩站在她身旁,侧头看向她,“你……”他的喉结耸动,那么剧烈的一下,然后失语。夏子若那张苍白的脸颊上,竟是泪流满面。她喃喃道:“这里曾经是……我的家。” 第三二章人这一生,总有着太多情绪,但能够称之为激烈的,往往不多。这一刻,夏子若完全无法抑制自己的内心,那压抑的五年,悲恸的五年,父亲人间蒸发的五年,就这么如洪水猛兽,如脱缰野马一般,裹挟着不堪回首的记忆,滚滚而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