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能不能帮帮朕。”语气软了下去。长孙无忌板了好一会儿脸,才在皇帝的目光中道:“这回臣为陛下名声计,替陛下遮掩一二,以后再不可犯了。”说着递上太史局的公文:“便只道是从宫外寻个命格合宜的人伺候陛下吧。”见皇帝看过后就松了口气似的笑道:“多谢舅舅。”长孙无忌不由摇头:唉,到底是少年人心性不定,宫中名正言顺的嫔妃宫女不喜欢,偏就贪恋新奇。又肃然道:“此举不过稍掩人耳目罢了。到底连人的名姓都未改,实情如何,也瞒不过有心人去。臣此举,也是让陛下心里有个警醒。”以长孙家的势力,若要把那武才人彻底换个名姓身份进宫,也能做到。但长孙无忌没这么做,生怕给皇帝养成习惯,以为想要个什么人,都能改个身份入宫。于是跟皇帝重申,此事再不可犯。皇帝点头:“舅舅说的,朕都知道了。”正好,他也不需要媚娘换个身份进宫。她本姓武,本就是掖庭的才人,他们如此相识,也就会如此走下去。长孙无忌倒没有接着立刻跟皇帝提起褚遂良之事,而是再次严肃叮嘱了几次皇帝再不许胡闹后,就离开了。等大理寺查过此事,上禀请圣人裁断时,再说情也来得及。不然,倒似他拿着私情儿女事来威胁皇帝似的。*两日后。紫薇宫。王皇后看着坐在下头,请过安还不肯走的萧淑妃就心烦:“你到底要说什么?”她都自请禁足不出门了,结果萧淑妃还非要来给她请安,让她不出门也没个清净。“皇后娘娘可知,陛下接进宫一个人?”皇后点头:“皇帝已派人来传过话了,有一位新人入宫——据说是八字跟皇帝很合宜,为圣躬安康才选入宫服侍陛下的,给的是婕妤位。”在王皇后看来这是寻常事。大唐并没有什么集中年度选秀。皇帝宫里嫔妃来源就那么几种,要不是礼聘大家出身的女子,要么便是采选民间良家女,选好了接进宫就是了。已经出了先帝周年,皇帝后宫本该进人了。上回她母亲柳氏进宫还说起,若是她在宫里挑不到合适的宫女,家里就替她去外面寻摸些资质好的良家女。萧淑妃就神神秘秘道:“可不是什么新人!娘娘可知那人是什么身份?”皇后因在自请禁足,又怕皇帝发落隶芙,故而也不让隶芙出门,确实很多事不知道,见淑妃一脸神秘,也好奇起来:“是什么身份啊?”淑妃却叹了口气吊胃口道:“唉,听闻这位的身份,妾才知为何陛下去年七夕做了那么一首诗了——”萧淑妃还有感情的朗诵了两句:“促欢今夕促,长离别后长。轻梭聊驻织,掩泪独悲伤。”[1]她原是来给皇后拱火的,然而说着把自己也给弄酸了:“唉,可见陛下上心,那样的身份,都非要把人弄进宫。”皇后见她又是背诗又是感慨的,不由恼了:她现在最烦的就是让她猜猜猜的谜语人好不好!忍皇帝是没办法,难道还要忍你。于是王皇后立刻就发作起来:“知道你就说,不知道你就出去。”倒是把萧淑妃吓了一跳,皇后原本就直性子她知道,但也没有这么火爆啊。见皇后下了逐客令,她也不敢再卖关子了,直接道:“是先帝年间掖庭的武才人呢。皇后娘娘您说,这离不离谱!”萧淑妃抛出这个重磅消息,果然见到王皇后和她身后形影不离的宫女隶芙一起愣住了。骤然听到这种消息愣住是应该的,但接下来主仆两人的神情就让淑妃看不懂了——只见两人愣过后,居然露出一种原来如此的恍然大悟表情。萧淑妃:?“皇后娘娘……”“淑妃退下吧。”皇后毫不客气再次下了逐客令。萧淑妃带着满腹憋闷走了,终于体会到了遇到‘谜语人’的痛苦:你们到底明白了什么啊!待萧淑妃走了,王皇后才转头跟隶芙抱怨道:“以后再不要给那个姓程的宦官送钱了,这消息也太不准了。”隶芙心有戚戚点头:她不信程望山不知感业寺事,只怕当时是故意要分几次才肯说透,好多要几次钱!结果把她们可是坑惨了。又想起萧淑妃说的‘此事离谱’,王皇后和隶芙比较了一下她们猜出来的答案,发现是两种南辕北辙的离谱。顿时,皇帝在王皇后心里的形象,就越发飘渺难测了。王皇后不由嘟囔道:“陛下……真乃奇人也。”不管哪种离谱,反正是离谱。隶芙慌忙道:“皇后娘娘!”王皇后摆手:“我又不会当着陛下说。”隶芙在旁道:“既然人已入宫,娘娘万勿因此事与陛下争执。方才萧淑妃便是在拱火呢。盼着皇后去顶撞陛下,最好再为难下新婕妤。”又道:“她越是这样,咱们越该跟她反着来才是——奴婢记得空着的宫室有很多,这便去整理一份出来送到立政殿供陛下选?”也算是皇后娘娘为陛下分忧之意,希望陛下就上次乌龙事,早点消气。皇后无可无不可的点点头。**皇帝并没有选任何一间宫室。他带着媚娘来到立政殿的后殿东面的几间屋宇:“我少时就住在这里。以后,媚娘就在这里吧。”因从前是皇子的居所,殿内就没有丝毫闺阁气息。尤其是书房,累累的都是李治曾经读过的书。虽说他大婚后,就从这后殿搬走了,但年少时许多器物和书本都还搁在这里,他有时还会回到这里来坐一会儿。皇帝看着身边人,心道:如今,他再回来的时候,就不必只独坐了。夜里在前殿看奏疏的时候,也不会就自己一人对着灯了。*次日晨起。媚娘依旧醒的很早。在宫里倒是不必她走出去看滴漏水刻了,到了时辰宫人就会叩门进来。殿内灯烛彻夜未熄。媚娘自坐到镜前去梳发。挽发时,能听到背后悉悉索索的声音,显然是皇帝起身在穿寝衣。接着,媚娘就听到一声轻微的‘嘶’声。媚娘只对着镜子中的自己一笑,并不回头。就听身后发出一声更明显的‘嘶’——显然不回头是不行了。媚娘这才起身,走过去坐到皇帝身边,见他穿了一半的衣裳,正好露出肩膀上几道红色的划痕,虽未像昨夜般渗血丝,但还是有些破皮红肿,想来衣服摩擦过伤痕,会有些刺痛感。皇帝望着媚娘。媚娘就低头望着自己的手:“这回寇丹染的颜色正,就养得指甲长了一点——但陛下也太娇贵了,简直碰不得。”又不禁笑道:“诗经卫风中说,肤如凝脂,便是陛下吧。”皇帝笑恼道:“哦,原来怪朕。”媚娘轻轻替他合上衣襟,特意提起肩膀上的一角,免得碰到伤口。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