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为了开采银矿得到些许银钱,倒是让倭国反手把火药的炼制、罗盘的制作、大唐的先进造船术这些技术拿了去,那才真是大大的倒赔!因此,在今日六部皆在的大堂之上,姜沃说出了此事。银子固然很香,武德充沛指哪儿打哪儿的大唐,更不愧是威名赫赫的天朝上国。但在大唐不断开疆扩土的如今,该如何治理被打下,却并非一心的‘属国’,已经是一件近在眼前的事情。这世上没有什么毫无代价的取得。正如兵法所说‘未胜先要虑败,才能百战不殆。’想要银矿,就得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到。姜沃近来思考这件事情,常想的头疼,生怕哪里漏下什么。不过,她现在已经深谙压力转移大法了:不要太逼迫自己,而要把难题分享出去,把大家一起卷起来。姜沃分享问题完毕,归座。**显庆五年八月。经过三省六部的朝议,皇帝最终决定再派战船前去东征倭国时,东海之上的紧急军情却先一步送入了长安城——大唐的水军与倭国的水军,于白江口发生了大战。朝堂之上诸人:??刘仁轨这么大胆?不等皇帝命令就开战了?*刘仁轨冤枉。他确实是个一言不合就动手的硬核狠人,然,这次却是对方先动的手!说来也巧。去岁,大唐是怎么备战准备灭百济的,倭国境内,齐明倭王就是怎么准备进攻新罗的![2]齐明倭王对此战看得很重,亲自督战,今年甚至搬来了北九州住。谁料,倭国这边还等着百济的信号,跟百济一起夹击新罗呢,转头就听说——什么?百济已经被大唐灭了?!倭国惊呆。但来都来了,备战都备了一年了,难道转头就走?那不能够!毕竟,倭国对此战、对自己都很有信心!他们为此战准备了一年有余,带来了数万的兵士,上千艘战船,怎么能直接就退兵?倭国决心自行攻打新罗。就在此时,大唐居然派使者来要百济王子——所以,倒也不能怪倭国不肯让大唐使者登陆:实在是太巧了。大唐不会探知到他们要兴兵攻打新罗吧?心中有鬼,倭国拒绝了大唐使者登陆。而经此一事,刘仁轨顿生警惕,加强了防备巡岸。倭国则是决定先下手为强,直接出击!就这样,两方在白江口发生了一场遭遇战。这一场遭遇战,倭国是备战许久的水军皆出,共千余艘,数万兵士。而刘仁轨这边,则只带了一百余艘战船,万余人。与之前许多与大唐军队交战的敌人一样,倭国水军看到两方兵力(船只)数量悬殊,大喜:优势在我!直冲大唐战船而去——*长安城中的朝臣,自然未能亲眼见到这一战。但看到了战报:“仁轨遇倭兵于白江之口,四战皆克。”“焚其舟四百艘,烟焰涨天,海水皆赤,贼众大溃。”[1]此战后,刘仁轨率水师追着残留的倭国船只,一路来到对马港口,即倭国阻拦大唐使者登岸之处。上百艘战舰堵在对马港口。刘仁轨立于船头,直至倭国主动将百济王子扶余丰绑了,放到一艘小舟上,送往大唐船上。*此战使得倭国水军精锐尽溃。而‘海水皆赤’的战场,也终于让倭国认清了大唐的实力。因此,在大唐的国书送达,让倭国在成为属国和灭国之间选一个时,倭国迅速扭转态度,毫不犹豫选择了与新罗一样,成为大唐的属国。行朝贡,奉正朔,凡王位更迭,皆受册封。自此改用大唐年号。**显庆五年十一月。苏定方大将军自百济还,献义慈王。与此同时,登州港口,有数艘船只正从大唐出发,行驶向倭国。船上除了大唐派往倭国的册封使臣,另有负责冶铸金银铜铁的少府监胥吏数名、负责矿地辨认的掌冶署胥吏数名。随行者中,还有两名令胥吏们颇为陌生忌惮的‘监秘官’。一为宦官,一为宫中女官。楼船于海上乘风航行,上树大唐烈烈幡帜。**显庆五年十二月。帝下诏,来年改元龙朔。显庆年间事,至此而终。*不过,在显庆年号的最后一天。姜沃终于解开了一个谜团——显庆三年九月,皇后诞下次子,因小儿年幼,皇帝便一直未起名。姜沃就一直好奇,这是哪位武皇之子,亦或是哪位都不是。到了这显庆年的最后一天。皇帝于除夕宴上,宣布了嫡次子的名字。作为显庆年间出生的唯一一位皇子,皇帝为其取名李显。*姜沃侧耳倾听,大明宫的新岁,隆隆钟声敲响。新的一年又到了。第137章 一类属国龙朔元年。二月。灞桥旁的新柳,是一种过于青稚的嫩绿色,远看简直像是一团轻柔的绿色雾气笼罩在树上。灞桥,向来是送别之地。姜沃今日没穿紫袍官服,只是穿了寻常衣裳,来此送行。她并未折柳,只是安静坐在亭中。*长亭中。狄仁杰举杯谢过。他还真没想到姜侍郎会亲来送他。他说了此话后,姜沃不由笑道:“你未想过我来送你,朝上许多朝臣也未想过,你会放着大理寺得五品官不做,自请外放。”自打进士登科,狄仁杰便入了大理寺。这些年,他每岁考评都是上等。只是大理寺一直未有上层实缺空出,他的官位才一直没动。去岁末,大理寺一位五品‘大理寺正’致仕,朝臣基本都认定狄仁杰要接任这个位置。五品以上官员,需圣人制授。姜沃于吏部也拟了狄仁杰的名字,准备报到御前。然而就在这之前,狄仁杰来到吏部,提出想要外放。他言辞向来坦率,行过礼后,开门见山对姜沃说明来意:“姜侍郎,我听闻去岁宁州刺史病逝于任上,如今还未有接任者,只是由宁州长史暂时代任刺史职?”姜沃颔首:“是有此事。”宁州,地处甘肃。宁州刺史可不好选,几乎没人愿意干——此时西北之地的苦寒先不必说,只说宁州因地理位置较为特殊,向来是战乱频发之地。当年为了防突厥,先帝就曾在宁州屯兵。因自隋末起历战无数,宁州别说府兵惯于作战了,连当地百姓几乎都习惯了有事战,无事耕。也就是说,此地民风格外彪悍。毕竟是经过战争的洗礼才活下来的百姓。而唐灭突厥后,宁州的情况就更复杂了,变成了戎汉混杂。既如此,就少不了冲突矛盾。两方又都是暴脾气,经常一言不合拎起刀就是干。而治下一旦出现乱子,当地官员的考评当然大大受影响。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