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沃开了—个单独的抽屉,拿出最上面的—封递给太平,口中还问道:“你不是都看过了?”太平接过来:“海上作战图看过了,又有些记不清,这次我画下来!”然后又好奇地看着姜沃拿信的抽屉,看到抽屉外面贴了一个小小的椰子壳形状的铜片装饰,上面还写了‘英’字,不由问道:“吴都尉的信,姨母还都有专门的抽屉收着啊?”姜沃明白她的意思,带她到另外—个抽屉前,上面贴着一枚小小的月亮:“令月的信,我也都好好收着。”太平摸了摸这枚月亮,又看到旁边最大的抽屉上贴了一个太阳,很快判断出:“这是姐姐的信匣。”姜沃颔首。太平这才满意,带笑与姜沃告别:“姨母,那我先回宫了——回去把姨母今日讲的话,告诉嫂子去。”姜沃都怔了一下,然后才发问:“等等,你要讲给谁?”然而太平已经欢快跑走了,还是婉儿在旁笑道:“是太子妃——公主近来很喜欢与太子妃闲谈。”毕竟太平话多,有时候她亲爹见她说个不停都头疼(真头疼),天后则是没那么多时间听女儿倾诉闲话。而婉儿又自小与她待的太久,有些话太平还不需要说,婉儿就明白。于是太平找到了新的倾诉对象——嫂子真是最好的倾听者啊,每次都认真听她说话,从不打断从不插话,只适时而又简短地回应。又因两人皆掌部分宫务,难免要往来,太平就养成了习惯,宫内宫外有什么新鲜事,都会像个打字机一样哒哒哒去跟太子妃复述一遍。姜沃:……她都能想象到那个画面:社恐的小裴,只怕是有些生无可恋,放空地看着太平公主在眼前叭叭叭,似乎永远也不会说完。这就是社恐遇上社牛吧。**然而上元元年,注定是不平静不平凡的一年。就在安东镇抚大使刘仁轨出发数日后,安西都护府传来军情急报——吐蕃起大军,兵分两路,进犯吐谷浑河源之地与大唐鄯州!比起辽东之地,吐蕃才向来是大唐戒备的心腹大患。此战报一到,朝上文武百官氛围之紧绷,与收到辽东战报新罗叛乱之时,不可同日而语!好在战报上只是写明‘吐蕃进犯,两军交战’,而并不是吐蕃‘侵吞吐谷浑与鄯州’。可见战况犹在可控范围内,并没有被吐蕃突如其来的进犯直接拿下。毕竟是多年来备军吐蕃。甚至姜沃在听到这个战报的时候,第一反应居然:终于来了。而她最惦记的,无过于在吐谷浑的文成。*偏生这世上的事,从来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不过十日后,薛仁贵再次发来战报,请京中派将士援于安西。倒不是与吐蕃之战有什么不利,而是他麾下斥候探知另外一事极为要紧——突厥十姓可汗阿史那匐延都支、李遮匐见吐蕃起兵进犯大唐,便也欲趁机扇动蕃落,连和吐蕃,进犯安西![2]突厥若反与吐蕃连纵,安西原本的屯兵便实在抓襟见肘,需得把突厥按住才行。大朝之上,广议出兵之事。裴行俭再次站出来,不过这次他不是请率大军出征,他另有一策:“如今吐蕃叛涣,干戈未息,朝廷若兴大军于突厥,未免劳师动众,且会激的两蕃联军意坚。”“今波斯王子泥涅师充质在京,望差使往波斯册立,路由一蕃部落,便宜从事!”[2]他这一计说完,朝上一片寂静。裴相是要借口送波斯王子回国,装作路过突厥,然后把人拿下?此计确实堪称瞒天过海,一剑封喉!但这也太大胆了。若是行此计,他可是不带大军,只带个使团就孤入西域!一旦计策不成,被突厥识破,裴相不就是落在突厥口中的一块肉吗?!裴行俭虽还穿着文臣的华衮之服,但请战之时,已然有武将之英气勃发。“臣不畏死!请天后准奏!”!第252章 战起二月天寒。安定公主府内,李慎修将手上报纸的终稿又看了—遍,尤其是那两条关于辽东战事后,女将立功授官以及受勋的条事。她面容不上不由露出笑意来。正看着,余光便从敞开的窗口见院中来人,是披着大氅的安定公主入内。李慎修忙搁下手中的终稿,起身出门迎接。曜初见她穿着,不免道:“顺顺,你穿的也太少了。”哪怕现在已经有了大名,但过去几年下来,曜初叫习惯了眼前姑娘的小名儿,私下无人之时,依旧如此称呼。李慎修,小名顺顺,李敬业之女。当年姜沃初见的不到十岁的小姑娘,而今也到了将笄之年,已经取了正式的名字。不过顺顺姑娘起大名,倒不是为了女子及笄礼,而是因为要入安定公主幕府为正式的公主府官员,那自然还是要有个大名的。英国公孝服之后,李敬业夫妻一起回到了辽东,但把儿女们都留在了京中。一来这是守边境将领留家人于两京的旧例,二来,用李敬业跑来跟姜沃说的话就是:“京中除了有二叔在英国公府内照料,在外这不还有姜相吗!”姜沃:……培根真是好拿自己不当外人啊。虽说看在英国公份上,也因她本身就很喜欢宁拂英母女,肯定会照顾。但正常流程不应该是,她跟李敬业道“我在京中会多加照拂,你放心”,然后李敬业感谢一番。结果李敬业说的全是她的词儿:“姜相—定会好生照拂他们,我再放心不过了。”于是姜沃也就改说他的台词:“哦,那就多谢你的信任。”李培根还点头笑道:“姜相也太见外了。”姜沃:……她放弃跟培根继续按照正常人的方式交流,准备端茶送客。李敬业却不准备走,还跟姜沃讨论起了女儿名字的问题。“我是从《诗经》里找的名字。”李敬业扒拉了好几天:“因我们—家子都是武将出身,我就从《武》诗中寻了—句—一但顺顺的书读的也不错,所以我就选了这句‘允文文王,克开厥后’。”*“李允文,姜相觉得如何?”姜沃:怎么说呢,李敬业也是费心了,找的也不是不好,但‘允文’这个名字,总让她联想起某个盛年失踪的皇帝。李敬业见她微有沉吟,索性就道:“要不姜相给起—个吧。”祖父临去前,嘱咐过他若大事不协或不定,当请教姜相。女儿名字这种—辈子的事情,当然算是大事啊。姜沃想了想:“慎修如何?”她知道李敬业虽在国子监多年,然就跟高中生—样,一出校门三月知识忘掉一大半。于是主动跟他解释道:“《尚书》中道:慎厥身修思永。”孔传则写的更明白一点:“慎修,思为长久之道。”*英国公放心不下之事,并不是府上能否延续荣华富贵,而是能否平安长久。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