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真的没事,真的回来了……”他却自顾自的说着。慕半依一愣,接着心中泛起酸疼。原本计划离开一个月,可因遇到雪崩,她与柏叔侥幸避过一劫,也为此在南源州停留了将近三个月。这段时间,他一定急坏了吧? “是啊,是真的……”慕半依稍后才挣开那双纤臂。在他面前比划起手腕,显得活力充沛,“我在那里能吃能喝,似乎还胖了一些呢!”她笑得轻快畅然,仿佛春日里最欢快的蝶儿。看得安逢然痴痴怔怔。下一刻,慕半依踮起脚,勾住颈项,与他额头抵着额头,鼻尖蹭着鼻尖,彼此长长的睫毛都快接触一起。她轻柔细语,带着一种平静安抚,朝他启唇:“逢然你瞧,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在你面前吗?”四目相对,鼻息相融。似乎再一个低俯,就可触及那柔软的唇。 安逢然眼神恍惚,只觉飘在梦里一般美好。幸福甜蜜涌现在胸口,却因急剧,换来一阵压抑疼痛,熟悉而残忍的味道,立即徘徊在喉咙之间。于是,一切都破碎了。他闭上眼,唇角轻轻撩动,却是笑得没有情绪。慕半依还沉浸在喜悦温旖中,尔后一道叫声突兀响起,打断她的思绪—— “依儿、依儿……”悬挂在暖阁角落的鸟架上,八喜正挥展着翅膀。慕半依一下子瞠目结舌:“它,它竟然会说话了?”一瞬怔愣后,竟是弯腰乐不可支,直要倒进安逢然怀里。 “这只笨鸟,原来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笨啊。”她仰头看向安逢然,简直开心的合不拢嘴,“逢然,看来还是你有本事,竟给了我这样一个惊喜!”她跑过去细细听,看不到安逢然满是错愕的表情。大雪一连下了两天,终于日出天晴。虽说慕半依已经回府,但这段时间与安逢然相见的次数并不多。每当她来,笙儿都说正睡着呢。或者是安逢然已经梳洗完,早早坐在房间内等她。但没谈几句,就眉泛倦意。慕半依知道冬日的天气让他难熬,因此经过商议,决定将彼此的婚期推迟到春季。 安逢然倚在窗棂前,微微打开一小缝隙,便看到地面上一层银厚的霜雪。而院内有欢声笑语传来。慕半依身裹裘衣蹲在地上,正领着府里几个孩子堆起雪人。醒来已有段时候,但安逢然就这样一言不发地望去,她的身影在目光中辗转,化成一道光点,仿佛天地万物间,能看入的,只有她一人。随即意识到,雪,已经停了啊。此刻她的背影,她的侧面,她眉眼间的笑意,她的每一个动作,融合在淡金色的日光里,几乎深刻到要刺出泪来。 安逢然无力地往墙角一靠,就像团软绵柳絮一般。或许不该等,不该等着去看这几眼的……手指拢紧,他开始控不住的呛咳,用帕子捂住唇,继而摊开,呈现眼前的是一片殷红。不知是看得麻木,还是咳得麻木,安逢然目光竟静得出奇,也感觉不到堵塞于胸口的闷痛。 “逢然?”慕半依在外听到他的咳声,突然转过头。 安逢然一侧,从窗户的缝隙间隐去身影。当她进到屋时,将帕子掖入袖里。 “你起来了。”阳光透过窗棂洒入,慕半依看到他的身姿正蒙罩在淡淡流转的光晕中,一时间虚幻晶透,给人不真实的存在感。慕半依莫名愣住。许久,她才开口笑道:“听说天阳街那里有冰灯,明天你若觉得身体好,我们可以坐在车里看。” “明天……”安逢然好像忘了什么一样。喃喃念着。慕半依上前把他拉过来,有些责怪道:“瞧你,离窗边那么近干嘛,还穿的那么少,小心再染上寒。” 安逢然见她取来披风,为自己细心体贴地系上绳结。温柔凝视的眼神里,却混合着悲伤、凄哀、眷恋、不舍,以及最后的决绝。 “依儿,明天……我可能会起的晚些。” “嗯?”慕半依抬头一笑,“没关系,反正要举办好几天,什么时候去都可以。” “依儿……” “我先去堆雪人,等好了让你看。” “嗯。”眼睫垂下,遮住蕴藏的千思万绪。慕半依转过身,安逢然一时望入她的背影,迷惘痴怔着,看着她一点点离远,在自己的生命里一点点消失。随即一阵悲痛下猛然清醒,这一刻,所有情绪几乎要喷薄欲出。他朝前迈出一步,伸出手……慕半依走到门口,没原因地又回头看了一眼。安逢然正低头站在原地,宛若一尊雕像。积压在琼枝上的积雪,因树枝的不堪负重而簇落半空,不知伴随谁的眼泪,无声蒸发在空气里。第44章 人空 第二天慕半依醒来,只觉胸口一阵憋闷,梦中隐隐记得,她独自处在漫无边际的雪天里,天昏地暗,朔风寒冰,好似在彷徨等待着,却始终等不来一个人。那种无助、孑然一身的感觉,竟让她心有余悸的瑟缩下身子。不过此刻清醒,房间在火盆的熏染下,反而温暖得令人生懒,一时倒不想下床走动了。慕半依嘴角扯出一道懒洋洋的笑,思绪欲沉慵迷时,却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柏叔,怎么了?”慕半依披衣匆匆打开门,看到柏叔一脸惊惶的表情。 “不,不好了……”他手里紧攥着一张纸条,几乎要被汗水浸湿,已是急得语无伦次,“公子他,他不见了!”慕半依接过还没来得及看,听到这一句,猛然抬头:“什么?” “今早我敲门半晌没人开,后来进去一瞧,才发现公子根本不在房里,连笙儿这个……这个臭小子也是不见踪影!”说到这里,柏叔脸上每道皱纹都在发颤,简直慌了心神。慕半依恍遭雷劈,有那么几瞬说不出话,稍后竭力保持住一丝镇定:“他们……他们是不是去了药圃或者其它的园子……” 柏叔摇头打断,让慕半依整颗心刹时凉去大半:“没有,我早就派人找了。公子常坐的那辆马车,还有几名下仆都不见了,显然他们是昨晚连夜离开……” 仿佛想不明白,又仿佛不可置信,此刻柏叔老泪纵横,已经泣不成声:“这到底怎么回事,好好的,公子他为什么不说一声的就……”慕半依懵然失神下,蓦地浑身一紧,竟如脱弦之箭般冲出屋去。地面上泥雪混合,她不管不顾,整个人跌倒,任冰碴溅进眼角也浑然未觉,爬起来,朝那条每天走过不下数次的道路奔去。似乎有些事,只有亲眼所见,才能相信! “逢然——”她推开门,便闻到淡淡清苦的药香味在空气里飘荡徘徊,甚至还能感受到其中一丝暖意,好像不久前,才有人将它喝完。慕半依掀开珠帘,清旷的小屋里,一如既往的干净整洁,雪白的被褥,静垂的纱帐,青荷纹的茶具,床榻桌椅,似乎一样东西都没缺少。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