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在直垂珠帘前,纤长手指从上面曼妙地流滑过,一时间玎玲连响,在寂寥之夜波荡起清悦的音调。********掀开一帘幽光,兰玖容静静环视阁内所有摆设,侧面轮廓在月染下泛透似雪晶泽。他盯向那把檀木椅,如此空荡荡的,像被人遗落在岁月的最深角落……纤细手指抵在眉心处,他不由闭上眼,开始慢慢回忆、慢慢想象着……曾前那段光景。对,就是这里,他发下了天下最怨毒的誓言;他用身体承受了最可怕的剧毒;他愿自闭双目不见天日;他愿以生命作为赌注,只为抹去那一泽——“那该是怎样的一种动人心魄,美及月华。”她轻轻笑着说。美及月华?他复又睁开眼,手指由眉心顺滑到颚下,渐渐收拢。“是不是只有你,会这么想呢?”他斜睨身侧那张棋盘,上面黑白棋子相互交错,乃是自己临走前留下的那一盘残棋。“勍儿……”他声音清浅,却不陌生地念出这个名字,从棋笥里拈了一颗黑子轻轻放入其中,忽地深深笑开,像藏隐森渊对谁们深深讥笑一般——“回来了,就都好生等着吧……”这一刻她回过首,四目相对,聂玉凡从她眼中看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凄哀孤荒,又似那般不甘心的绝望,月光洒在她周身散发出悲茫的银凉,好似孤魂鬼魅飘荡于无垠的深夜,而那满身心的幽怨,却始终无从诉说……她不该是这样的!聂玉凡心头刹时震颤,大脑陷入一片白茫,这样的她,应该是粉纱玉饰,月染树下手拈香花,顾盼之间,风华凛然。为何要让她走进这血腥风雨的乱世?“为何……又偏是这样的性子……”他似无解、似无奈、还似万般心疼地叹气摇头,忽然头上被“铛”地一敲,才令他回神。树上佳人早已飞身跃到跟前,再望那双眼眸,仍是一如既往的,清澈、冰霜似雪。聂玉凡静静看着她。作者有话要说:☆、第23章 心苦奚勍被他这样看着,歪过头,表情有一瞬松怔,但转眼清醒,笑得深味:“你放心好了,这条命,我可比谁都珍惜……”聂玉凡听此,只得压下满身忧思,温言道:“帝都这边情况如常……”“喔。”奚勍自是听懂他指什么,但觉他神色有些平静得不自然,像有不畅,转而想起一件事来。“喏,给你。”她忙从怀中取出。聂玉凡见她递来一枚粉红香囊,不明所以地问:“这个……”“送你的。”奚勍言简意赅道。聂玉凡随之微微睁大眼,看眼香囊又看她一眼,忽地吞吐起来:“你……送,这个送我……”奚勍听他语气,一时黛眉微蹙,略显不悦:“怎么,你不要?”聂玉凡才惊觉过来,随即轻轻伸手,却又有些颤抖慎重地接过。他一瞬不瞬看着这枚香囊,美俊的脸容上竟微微浮现几许甜暖笑意,连褐色瞳眸也染上温柔色调,美好柔情得让月色都要为之迷醉沉沦。它就像清晨沾了露珠的粉荷,被他小心翼翼呵护在手中,眼神中的柔惜光芒,似能将那周身映生出美丽的粉辉。“喜欢吗?”奚勍眯眼,审视他脸上的表情。聂玉凡一落长睫,脸色便立即平静得能滴出水来,将它攥在手中,仿佛很随意地一答:“嗯,还好。”奚勍悠悠含笑:“那便好,这是秋莲托我送你的。”她一拢额前鬓发,却未留意到聂玉凡的身体猛然一僵,自顾自道:“那丫头性子羞敛,一直不好意思亲自送你。”聂玉凡无语低下头去,好像恍然一惊,却适时掩去眼底的一抹失望。“说起来玉凡,你对秋莲是怎样想的?”她抬眼问去。聂玉凡只觉心头泛起一丝浓药味的苦涩,同时又疑惑迷惘着,不知这份苦,究竟缘自何处。“呵……”半晌,他径自嗤嗤一笑。奚勍莫名地皱起眉头:“怎么了?”聂玉凡攥紧了那香囊,渐渐从恍思中回神,他望向奚勍,虽在微笑,但柔星涟漪的褐瞳里却仿佛覆上一层灰蒙,如同被遮去光芒的宝石。“下次见到秋莲,我会亲自感谢她。”他随之将香囊塞入袖内,也不等奚勍再问,就转身往一方走去、走远,不知为何,那修长背影看着,竟分外萧索寂然,渐渐与无边黑夜融为一体。直至他从视线中消失,奚勍才翘首望月,青丝被风打散空中,像绽放的大朵姣花,飘遗一痕幽幽香迹。共赏……春月夜。“你,可还记得……”她对着虚无,呐呐吐出一句。********三日后,奚勍换好一身素装,出现在慕容缘面前。此时他正一派悠闲地与聂玉凡对弈下棋,见她来了,不紧不慢道:“这可是呆够了?”“清闲日子总是快如弹指。”奚勍微微笑答,未用轻纱遮面的玉颜令山间美景都惊醉渐隐,清冷愈显,却无暇绝艳。慕容缘怅然一叹:“既然嫌快,又何必急于离去,不如放下琐事,与为师在山上品茶棋奕,岂不是人生快哉?”说罢,他手中已落下一棋。奚勍闻言唇勾浅笑:“师父所言,却是人人心中向往所盼,但如此惬意闲适的生活……”她似想到什么,话语一顿,才继续道,“确是不适合我……”原本该轮到聂玉凡出棋,然此刻他却迟迟未有响动,在座下显得神思不属。奚勍稍一瞥他,又是对慕容缘道:“不过有师兄陪伴,师父也不必觉得寂寞了。”“哈哈。”慕容缘朗声放笑,一抚银霜长髯,别有深意地看向她,“你这丫头,我倒担心这木头脑袋,迟早有天会被你给拐了去,日后便剩我一人在此孤身终老了。”“师父!”这一刻聂玉凡抬首打断他,不由想到这些年来,自己无论出山所做何事,师父都不予过问,但他心中很清楚,这并不代表不关心,相反,是一种彻底的信任。他目光有些轻惚地扫过奚勍,才决然肯定道:“玉凡会终身陪伴在师父左右。”奚勍听完,仅仅一扬嘴角,表情似赞似叹,而眸底,却多出几分不易察觉的落寞。*******“玉凡啊……”待奚勍走后,慕容缘看向神思不属的玉凡,忽然意味深长地问:“你可还记得,当年你7岁生辰那日,对为师说过些什么?”聂玉凡被拽回思绪,俊逸的面容上有少顷怔仲,随后郑重道:“徒儿记得。”无边夜幕中,一颗碎星璀璨划过,晃亮那双褐色瞳孔,仍如少儿时般的明澈照人,聂玉凡很清楚的记得,儿时他曾经对师父说过——尊师如父,等学尽天下绝世武功,就要跟他云游四海,一路踏遍名山,赏尽美景,只要能守伴在师父身边,便是他今生最大的心愿。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