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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宫中混老了的戏精,上官昭仪的口气中带着二分客套五分疏远两分漫不经心,恰到好处刻画出了一个高高在上的贵人信口敷衍的神态,非常符合她此时一无所知的人设,决看不出一丝的破绽来。而米小姐亦不疑有他,拘谨起身向上官昭仪行万福,小声答话:“儿今年十五。”上官昭仪点一点头,以同样的漫不经心再次微笑,转身对侍奉的女官开口:“倒是巧了,又是关中出身,又是十五,还精擅算学。倒真是无巧不成书了!”侍奉的女官更是久经考验,立刻开口奉承:“是呢。这也是昭仪鸿运当头,才有这样的好征兆。如若还是寅时出生,那可真省了我们大半的功夫。”说到此处,陪同左右的女官一齐逗趣笑了出声,声音清脆悦耳,仿佛黄鹂啼鸣。米小姐怯生生站在一旁,待诸位贵人的笑声稍稍止歇,终于小声开口:“……奴正是寅时生人。”此语一出,满场的笑声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女官们面面相觑,静得鸦雀无声。方才慵懒散淡的上官婉儿蓦然从锦榻上坐起,眨也不眨的凝望着才女,如此端详片刻,抬手温声招呼,语气和蔼之极:“好孩子,不要怕,来让我仔细瞧瞧。”这一次的待遇便完全不同了,立刻便有侍女快步走来,小心扶着才女走下凉棚,而后是一左一右两位女官护卫,直接将人搀到了上官昭仪榻前。昭仪起身抢前两步,握住米家小姐的手不让她下拜,半揽着才女坐在榻上,立刻便有侍从捧来一个金盘,其上五色辉煌,却是宝石镶嵌的一个小小玉盒,篆刻着一行小字:【遇寅则开】昭仪伸手拿起玉盒,只见宝光四射、熠熠动人,映得一双如玉的手掌五色生华。她将小盒放在米家小姐掌心,郑重嘱托:“孩子,用双手握住,不必用力,看看会有些什么……”话音未落,只听喀一声轻响,玉盒的盒盖忽而向四处弹开,翻转起伏,折叠为一朵冰莹莹光灿灿的玉石莲花;而莲花花蕊精光夺目,正是一颗珍珠大小的红宝石。上官昭仪低头端详这朵玉莲花,面上神色变动数次,终于握住才女捧着莲花的双手,将十根纤细的手指一齐拢在了掌心。“好孩子,你的时运到了,必定会大贵。”她一字一字道:“记住,拿好这个玉盒,除非是陛下的钦使,否则谁来了也不能给,知道么?缘由?——什么缘由你也不必问我,这些事不能细说,真到荣华富贵那一日,你自然便懂了。放心,放心,一定是大喜,大喜!”·在米氏全族茫茫然聆听上官昭仪那犹如天书的解释时,隐身于锦榻之后的某种女官却悄然转身,借着树荫在林中一转,已然避于几颗大树之后。眼见四面再无外人,女官神色立变,原先那种惶恐茫然中略带不知所措的表情消匿无踪,只留下满面精明强干的神色,双目灼灼发亮。她左右一望,立即就有人前来行礼:“见过潘内卫。”潘内卫略略点头:“昭仪处已经将事情办妥了八分,只是还料理些首尾——李道长的顾虑不错,这位米家小姐虽然不言不语,却实在聪明绝伦;直截了当的将才女与皇帝的生辰扯上关系,恐怕会招来怀疑;倒不如让她自己揣度,更为可信。白云呢?”一个身披布袍的比丘尼上前拜见,诺诺奉命。“你今日便可到米家左近化缘,散播流言。”潘内卫吩咐:“就说陛下夜有所梦,要到关中寻找自己的‘同命之女’,这女子与至尊八字相生,气数更与朝廷息息相关,所以至为紧要。上官昭仪此行,便是暗地在查访此事。”比丘尼躬身领命。这位白云老尼原本是为皇帝办老的事情的线人,平生再无不妥之处。但事关重大,潘内卫不能不再嘱托两句:“记住!这些话不能说得太实,二分虚,二分假,二分让人自己猜。若有人逼问急了,你就说利息牵涉太大不敢多说,又说什么懂的都懂不懂的说了也不懂,然后念佛便可,不要强答——他们自己会添油加醋,给你把消息补全,明白了么?”白云老尼俯首听命,唯唯称是。潘内卫转过身去,一抬头望见两个女子手捧金盘站立左近,登时勃然大怒:“昭仪那里事情都办妥了,你们还抬着这个做什么?生怕不会泄漏底细?还不全部丢掉!”两人面色惊惶,捧着金牌不敢辩解,俯首匆匆退下。而金盘上彩光夺目,却正是十几个金镶玉嵌的玉盒。盒盖上精雕细刻,全是笔迹相似的篆刻小字——【遇子而开】、【遇卯而开】、【遇午而开】——大致已经穷尽了十二个时辰,所有的可能。而侍女捧着玉盒匆忙行走时,其中有几个在金盘中稍稍一碰,还卡擦卡擦全部弹开盒盖,一一折叠成了碧玉的莲花。第114章 武周后世谈(十三)米家的内眷在园林中徘徊了足足半日,到下午时才打点车马,返回了府邸。不过,家眷们回来时的阵仗,却与先前大相径庭了,不但车马后多了整整五六箱上官昭仪馈送的礼物,贵人还大笔一挥,特别以手令调派来了郡县的府兵,一路驱逐闲人,随行护卫,浩浩荡荡送回米家那小小的五品府宅。大概刺史嫁女,总管娶妇,盛事也不如此。这样的阵仗当然不会不引起猜忌。但无论米家的晚辈们如何探听,有幸被邀请游园的几位内眷都是闭口不言。实在被逼急了,不过是顾左右而言他,大致相当于“懂的都懂,不懂的说了也不懂”、“利益牵扯太大,知道了也没有好处”。反正一通云山雾罩、莫名其妙,保管懂的人听了也要变不懂。等到傍晚米家主君下值回府,当家的主母张氏才屏退众人,私下里一五一十交代了今日的底细——尤其强调了上官昭仪那前倨后恭、匪夷所思的态度。——上午她们告辞返回时,贵人竟带着诸位高位的女官一路步行送到了园外,而且亲自握着才女的手再三叮嘱,那份情谊殷殷、细心周到,倒像是在嘱托自己的亲生女儿了!这正常吗?这太不正常了好吧?米家主君自然是被震动得无与伦比,刹那间几乎以为自己妻子是游园中了暑在胡言乱语;但旋即仔细一想,却又实在有点拿捏不准:以常理来说,如此规格招待一个小家碧玉的千金,委实是匪夷所思;但问题是,自垂拱元年掌权以来,女皇行事似乎就不是什么常理可以约束的……耗费重金修建明堂是符合常理的吗?大张旗鼓搞祥瑞是符合常理的吗?平均一年换一个年号,两年换一个尊号是符合常理的吗都是在武周朝混了好几年的老官僚了,米家主君虽然位卑言轻,好歹也摸准了当朝君主的路数——女皇虽然在朝政上精明强干,不逊于人;可一旦牵涉到玄学祥瑞什么的无稽迷信,那上头也是相当之迅速,实在难以预料。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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