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自己没有什么信心,她一直觉得她相貌普通,特别是每次一想起藏在心中数年的那个影子,就总会生出自惭形秽之感,然后越发觉得自己平凡无奇。“安岚姑娘。”正忐忑的时候,身后就传来马贵闲讨好的声音,安岚心里绷着的那根弦微微一松,便停下脚步,转过身。微雨下的女子,宛若从古画中走出来的美人,马贵闲只觉得心肝都颤了一颤,整个人瞬间魂飞。“马老板。”安岚微微欠身。马贵闲回个神,赶紧也回了一礼:“想不到今日又在这碰到安岚姑娘,真是有缘。”安岚走到另一处相对静僻的回廊下,然后明知故问:“马老板今日是前来参加斗香,还是只是观看?”马贵闲的事,她已经从陆云仙那打听了些许,知道这个人不会放过任何机会。马贵闲讨好的一笑:“在下的香铺里倒是有几款好香,今日便挑了其中一款拿来献丑。”安岚面上露出几分艳羡,两眼直勾勾地看着马贵闲:“不知是什么名香,可否让我一观。”马贵闲只觉魂儿在头顶上荡来荡去,正巴不得能跟小美人多说几句,哪有拒绝的道理,于是立马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香盛,亲自打开,递给安岚。第023章 换香马贵闲将香盛递过来的时候,安岚为表示对客人的尊敬,以品香之礼抬起双臂。马贵闲受宠若惊,忙微微垂下脸,随即,他在这浓郁的水气里,闻到一缕幽香,熟悉莫名。安岚抬眼,紧张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只是腕上的味道,让她有种可以把控的感觉,令她忐忑的心慢慢平静下去。之前曾给马贵闲点过的那款香,香方她稍作改变,然后研磨成香粉,抹于手腕上。有的香,遇火而味出,遇水则味浓,炮制的方法不一样,所得的药性亦不同。不及则功效难求,太过则性味反失。没有人系统地教过她这些东西,她只是在香院内,断断续续的,零星散碎的接触有关于香的一切,然后凭着内心的指引去做一次又一次的尝试。在这个过程中,她经历过无数次由香引化出来的,似梦似幻,非虚非实的世界。她不知该如何解释这些事情,在这个普通人无法触及的世界里,她还未遇到能给她指引方向的良师。她只是凭着本能去做,她总以为,她制出来的只是一种迷香,她并不知道,这是上天赐予她的能力。有的人天生有神力,有的人可过目不忘,有的人能与鸟交流……而有的人,则可以借由一些表象,触其根源,重定规则。同样的东西,在一般人手里,只能展现其表象。但在有的人手里,则可以借此引出万千变化。香是什么?聚天地纯阳之气而生者为香。世人皆爱香,更有人对香如痴似醉。佛前求愿,总少不了一炷香。为何?因为香是天上人间之桥梁。香是天地之灵。灵是缥缈不定之物,生于虚空,穿梭于过去和未来。唯聚之才能显其妙。谁来聚?如何聚?又,何妙之有?能勾动七情六欲,让人癫,诱人狂。能请动诸天神佛,赐人生,定人死。此表象之外,此虚实之变,是属大香师的境界,大香师和香师,仅一字之差,唯一道门槛,境界却是天壤之别。这就是长香殿历经千年,地位长盛不衰的真正原因。这些,安岚当然不知道,即便她曾有幸窥见天颜,但一眼七年,她依旧还是那个在凡尘俗世的底层里,挣扎求生的小香奴。……安岚知道王掌事今日也会过来寤寐林这边,却不知王掌事进了寤寐林后并未去斗香院,而是一直在斗香院旁边的琴榭里为白香师准备宴席。为今日之事,她已竭尽所能地做了该做的准备,但是,意外之所以是意外,就是即便慎之又慎,却还是会发生无法预料的情况。微雨的天,香味停留在空气里的时间,要数倍于晴朗和风时。景炎刚走到斗香院附近,忽然就停下脚步,然后转身,换了方向。细雨前,香樟树下,琴榭附近的朱红回廊内,他又看到那个总藏着尾巴的小狐狸。景炎兀自笑了,撑着伞,隔着花木,将那里所发生的一切,一点不露的收进眼里。只是安岚刚将马贵闲香盛里的香换好,放回他手上,王掌事就出了琴榭,往斗香院这走来,他心中不安,需过来打听白香师今日是否会参与斗香。从琴榭到斗香院,必经过此时安岚所处的回廊,所以王掌事这一过来,定会看到马贵闲和安岚单独站在一块的这一幕。而这一幕,只要被王掌事看到了,那安岚之前所有的努力,都有可能付之东流。景炎并不清楚王掌事和安岚之间的事情,但他此时不想让任何人打扰这一幕,于是便往旁示意了一下,跟在他身边的随侍会意,即转身过去拦住王掌事。马贵闲有些恍恍惚惚的离开那里,一路回了斗香院。安岚站在回廊下等了片刻,然后长吁了口气,就走到檐下,打算就着从屋檐上滴落的雨水洗去手腕上的香粉。只是还不等她伸出手,就看到前面走来一人,此时漫天细雨,水雾迷蒙,那人撑着一把乌骨油纸伞,眉眼含笑,闲庭散步般地走来。那日繁花似锦,他一袭红衣,浓烈张扬。今日细雨绵绵,他一身白袍,清雅出尘。繁花换了绿树,阳光化了细雨,无论红衣还是白袍,此人的衣着打扮,都能同周围的景致契合得天衣无缝,若眼前的美景是一副画,那他才是真正的画中人。安岚有些恍惚地看着他含笑的,熟悉的眉眼,忽然明白,有些人的亲切随和,其实本身就带着距离,那不是他想,亦非是她愿,而是地位悬殊所带来的客观存在。她想要避开,却避不开,只能怔怔地看着他走过来,然后悄悄将手藏在身后。刚刚,他都看到了吗?还是,只是这会儿恰巧碰上?她不及细想,景炎就已经走进回廊,收了伞,然后看着她道:“安岚姑娘,你在这做什么呢?”安岚悄悄往后退半步,欠身行礼:“见过景公子,我只是出来走走。”景炎呵呵一笑,上前半步,伸手,就抓住她的手腕。安岚一惊,就要挣扎,只是她这点儿力道哪是景炎的对手,他轻易就将她的手拉到自己跟前,然后垂下眼,看了看她的手腕。有香,自她手腕上散出,幽幽扑向鼻间,遂有雾袭来,但雾气不稳,时聚时散。景炎目中微异,看了安岚一眼,便见她脸色苍白,透着丝丝凉意的雨天,她额上却冒出细微的汗。景炎轻轻摇头,修长的手指在她手腕上一抹,那香味遂淡去,白雾亦跟着消散。安岚收回自己的手,有些不安,又有些不解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