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丹阳郡主迟疑了一下,但最终还是静下心,认真面对第二场的咏香。她有自己的骄傲,此时此刻,她若是马上跟着表示弃权,她会看不起自己。她相信,广寒先生的香境,绝不会是先入者先到这么简单。在方玉辉眼里,丹阳郡主才是他的对手,因而丹阳郡主在哪里,他便在哪里。至于谢蓝河,本是有那么一瞬,他也想表示弃权,但谢云看了他一眼,他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他既然回了谢家,又入了开阳殿,那么,他的所言所行,便不再是他一个人的事。他既受了谢家的荫庇,又得了谢云的恩,那么,他如今的任性,便只能在一定的范围内。有了第一次的低头和退让,接下来便很容易会有第二次。……弃权者。另择席而坐。安岚随侍女入了新的席位时,只是她将坐下时,却不慎踩到裙摆,一下失去平衡。即往旁一歪。她大惊,就要扶住旁边的席案,若是在这等场合摔了,那丢脸的不仅是她,广寒先生也会面上无光的!然而,她伸出手这么一抓,结果抓到却不是那黑漆席案,而是上了朱漆的栏杆!她!?安岚茫然地睁开眼,看着眼前这美轮美奂的院子,似刚从梦着醒来般。脑子一片空白。“姑娘又打盹了吧。”蓝靛拿着个砚台走过来,弯下腰,小心摆在她跟前的桌子上,然后看了一眼桌上那张已落了几句诗的雪浪纸,又笑道。“我这香还未点上呢,姑娘的诗就已经出来了!”“什么?”安岚不解地往桌上看了一眼,便见那雪白的纸上,落着几行秀丽俊挺的字:置酒未容虚左,论诗时要指南。迎笑天香满袖,喜君新赴朝参。迎燕温风旎旎,润花小雨斑斑。一炷烟中得意。九衢尘里偷闲。她一愣,虽品不出这首诗的意境,但却看得出来,那字写得非常好。她拿起那首诗端详了片刻,才抬起眼:“这是我写的?”蓝靛笑道:“可不是您写得,姑娘这是怎么了。自己写得东西竟不认得。”“是吗……”安岚有些愣愣地看着那几行诗,然后忽然拿起旁边的毛笔,照着那首诗誊写了一份。笔尖落在纸上的触感,文字的结构,一笔一划的走向。她都能感觉得到,那么清晰,但不知为何,她却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就好似,有人牵着她的手完成那几行字一般,安岚写完后,不禁摇了摇头,要甩开那种感觉。“姑娘这是要裱起来吗?”蓝靛看见丹阳郡主的难得露出这般严肃的神色,而且这张新写的,看起来更好,于是便问了一句。“不用。”安岚放下笔,又端详了一会,然后抬起脸问,“这里,是哪?”蓝靛有些懵了,瞧了安岚好一会才道:“这里是安府,是姑娘您的家啊。”“我的家?”安岚又愣了一下,想了许久才低声问:“这个家的女主人呢?”蓝靛小心道:“夫人出去了,老爷也访友去了,姑娘可是有什么吩咐?”安岚有些茫然,终觉得她好像忽略了什么,但偏偏就是想不起来了。她轻揉了揉额头,然后站起身,打算出去。蓝靛忙到:“姑娘是要出去吗,我这就去备车。”“不用。”安岚摇头,“我只是出去看看,一会就回来。一会后,她走到前院那了,只是一开门,却看到外面有个少年正举手做出一个敲门的动作。安岚将门拉开得大些,随后看清那少年的五官,柔美,俊秀,眉宇间还带着几分倔强。“安姑娘。”谢蓝河朝她揖手,“安姑娘这是要出门?”“……谢公子?”安岚辨了好一会,才开口道,她认得这个少年,但是,却又觉得有些陌生,“谢公子找我?”谢蓝河点头:“是,在下请姑娘与我斗香,一次。”安岚不解:“斗香?”“没错,姑娘之前就答应过的。”谢蓝河看着安岚道,“照之前就定的规矩,输的人也不罚别的,姑娘若输了,十天内不得踏出家门。”安岚微微抬眉:“若是你输了呢?”谢蓝河想了想,便道:“在下若是输了,那便由得姑娘说做什么,便做什么。”安岚看了谢蓝河好一会,才让开身,请其进来,便道了一个“好”字。……香席很快就摆好了,谢蓝河在门外脱了鞋。安岚进去后,却看着摆在自己跟前那个狐狸香炉微微出神,她怎么都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买了这么一个东西。片刻后,她将手覆在那个狐狸香炉上,轻轻摩挲了两下,心脏莫名砰砰地跳了几下。谢蓝河已经点上自己的香,只见他动作无比娴熟,每一步都做得极其到位,如同他的人,规规矩矩,踏踏实实,令人舒心。那张恬静的味道,正中平和,慢慢充斥整个香室,不知不觉间,让人放松,就算是再急切的心情,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算出彩的香,并未给人惊艳的感觉,但是细细品来,却令人惊诧。“这是什么香?”安岚叹息地开口,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欣赏。第209章 亲事“还未起名。”谢蓝河说着就朝她做了个请的手势。他们之间的斗香,是品完对方的香后,写出此香分别和了几种香品,然后再相互品评。天已入秋,园中的几株杏树和梨树都已结果,抬眼望去,便见一束阳光落在屋檐下的那枚杏子上,是半个月前才结的果,青中带白,被阳光一照,还能瞧见上面一层绒毛。挂在走廊上的墨竹鸟笼被风吹得微微晃动,风里带着柔软的味道,再往远处看,那边还有竹栅绿草,池水如夏碧蓝,粼光闪闪。院中的仆从不时从旁经过,却未停留,身着粉色比甲的丫鬟从香室附近走过时,因她往外看的关系,便会站住朝她微微欠身,然后才过去。丫鬟身上的衣着打扮都很体面,是个极为富贵的府邸呢……“安岚姑娘?”谢蓝河见她竟是看向外面,并似乎已然出神,便轻轻叫了一声。安岚收回目光,拾笔,却将下笔时,心里首先想到的却不是刚刚辨出的那几味香。熟杏暖香梨叶老,草梢竹栅锁池痕。写完后,她才怔住。谢蓝河却已看过来,并将那张纸拿过去,还轻轻念了出来,随后连连赞好,又请她将这首诗写完。安岚回过神,忙道:“是我走神了,那是忽然……”“福至心灵,所以下笔如有神。”谢蓝河微笑着接住她的话,真心叹服。安岚遂觉得面上一热,心里莫名觉得窘迫,便垂下脸,将之前辨出的香品一一写出,然后放在一边。接着,蓝靛将她的香送来,她将早准备好的香取出,伸手拿品香炉时。又看了一眼旁边的狐狸香炉。那一瞬,她手里的动作顿了一顿,谢蓝河并未发觉,身边的丫鬟也未察觉。甚至是她,都未有自觉。只是,接下来的一系列动作,即便她未出丝毫差错,但却总觉得自己像是处身事外一般。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