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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岚知道白广寒进来了,身为香境之主,所有进入她香境的人,她都了如指掌。所以她亦知道白广寒在找她,但她却在他将寻到她身边时,转身避开了。街口的身影一闪而逝,白广寒微微蹙眉,随即面上又恢复淡然。她心知自己的香境不稳,怕是也知道他进来是要阻止她,但她一时拒绝不了创造并主宰一个世界的诱惑,所以不愿与他碰面。果真是开始成长了,有了自己的骄傲,想要依自己的意愿而行。白广寒微微眯眼,看着身边川流而过的行人,看着他们的一张张脸,轻轻摇头,终究是太急了。他凝神,遂见那街边,那屋前,那花丛中,那院墙上,有蝴蝶翩翩起舞。她初设香境之门时,就给予了他特权,故她虽能避开,他却还是可以一路寻去。两人如同捉迷藏,一个小心翼翼地躲开,一个顺着蛛丝马迹寻去,路口,街角,坊市内,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然而因她是这个世界的主宰,故她总能提前一分与他错过。他能感觉得到她就在咫尺,但就这咫尺的距离,却被她牢牢握在手里,不肯松开。他面上未露焦虑,只是微微垂眸,唇边噙笑,片刻后一声低语:“坏丫头,你还没真正长大呢。”他只是未出手而已,如此不稳的香境,能困得住那些凡夫俗子,但在他面前却是错漏百出,更何况他清楚她的门在哪里。安岚脚步微顿,咬了咬唇,终是站住。随后她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接近,夹带着一丝莫名的热源,令她隐隐生出几分恐惧,她正要探寻,却转瞬间那点热意又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他身上的冰雪之意。她站在那不动,他走过去,绕道她面前,看着她低垂的脑袋,开口:“收起香境,随我出去。”她没有应声,只是微微撇开脸,沉默地拒绝。他伸手要抬起她的脸,她却往后退了一步,终于开口:“他们,杀了唐正!”此话一出,她双目泪涌,情绪骤然激动,天上云层翻滚,风乍起,城欲摧!那些人,她不想那么痛痛快快地给他们一死,她要他们在这浮世,在这座城池内沉沦堕落,在他们绝望时给予希望,然后再扼杀他们最后的希望,她要在他们身死之前先杀其心。她选择停住的此处,就是她七岁以前生活过的那个坊市,她其实可以幻化出陈半仙和唐正,还有唐慧来,这对她来说太简单了,但她,却没有那么做。白广寒往前一步,伸手握住她的脸,替她擦掉眼角的泪:“唐正还没死。”安岚微怔,只是她是心思多剔透的人,稍品一下这句话便明白其意:“那会活下去吗?”白广寒不语,让活人死简单,但让死人活过来却是不可能的事,而让挣扎在生死线上的人摆脱死亡活下去,也绝不是谁可以承诺的事情。他问:“他还活着,你不想回去看他一眼?”安岚沉默,这个世界,这座城池,这场人间烟火,在这里,她能执行她的一切意愿。想复仇,无需隐忍,无需盘算,只需心念一动,便可达成,旁人的生死就在她股掌之间。权力的诱惑和仇恨的驱使,人心阴暗面的力量如此强大,让她即便知道自己也会为此付出代价,却也无法即刻做出决定。“你看。”白广寒没有逼她,只是忽然抬手指向从他们前面经过的那些行人,“莫论屋宇城楼,仅是这些普通的行人,你可有真正关注过?”安岚下意识地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原是不解,却一看之下,马上怔住。那些人,竟大部分都面目模糊!“你急于扩张自己的世界,沉迷于它们带给你翻云覆雨的力量,却也因而疏于细节,所有模糊不清之处,都是你留下的错漏之点。如此,你的城池建得越快,轰然坍塌的可能亦越大。”白广寒看着前面,语气不急不缓,神色淡然,“此时你情绪不稳,错漏便会更大,如果香境世界是在自己手里垮塌,那么香境之主便等于是废了,到时怕是连普通人都不如。长香殿有记载,千年以来,如你一般有天赋者不少,但多少天才,却就是夭折在此。”安岚怔然,太多情绪在心里翻涌,以至于她不能言语。不过她总算是停止了她香境世界的扩张,这座雄城,自此,只展现出它不足一半的面貌。而此刻她的精力也几乎全部消耗,但她却还是在咬牙坚持,没有放弃之意。白广寒看着她道:“眼下你若还坚持对他们下手,你的香境或许不会垮塌,只是此事你需想好了,我不会阻止你,但决定的事就不能后悔。”安岚怔怔地看着白广寒,白广寒轻轻握住她的下巴,看着她的眼睛:“安岚,唯有心意坚定,他人才无机可乘。”无论做了什么,都不能后悔。真的要将那几个人的生命一点一点收割吗?他们此时并未在她眼前,但她依旧能看得到他们。除去薛盘,薛成禄和那位老仆人外,还有三个女人,两个小厮,以及一个看着不满十岁的孩子。愤怒和仇恨涌上时,多么阴暗的心思都能生得出,多么狠戾的话都能说得来。而手里的利剑,在面对自己的敌人时,可以毫不犹豫的挥出去,不后悔。但当面对那几个好不知情的女人,甚至是孩子时,她真的可以做到事后不悔?“天地存正道,对错在心里。”白广寒缓缓开口,“这条路走下去,你日后的地位会越来越高,权力也会越来越大,因而一念之差,毁掉的不会是别人,往往先是自己。”第356章 暂停城池刹时消失,如大梦一场。安岚原本笔直端正在床上,忽然毫无征兆地一倒,甚至发出砰的一声轻响。完全不同于她香境里的状态,此时她脸白如纸,双目无神,眉头紧蹙,身上的衣服亦几乎全被汗湿。白广寒神色凝重,疾步走到她跟前,弯下腰在她额上探了探,又替她把了把脉,再三确认未伤及性命后,眉头才稍稍舒展。只是他欲将她抱起来时,才发现她脚上竟被栓了铁链,他原本松缓下来的神色瞬间冷凝,那双向来淡漠的眸子似忽然结了一层寒冰,而冰层下有怒火在燃。在唐国,只有犯人和畜牲才会被栓铁链,即便是对有杀父之仇的人,也是不能轻易动用铁链,那是奇耻大辱。有的人,可以杀,但不可辱。更何况,她是天枢殿的传人,是景府的儿媳妇,是他费尽心思培养,小心翼翼看顾,允诺满足一切的人。旁人可以嫉妒她,对付她,陷害她,暗算她,却绝不敢折辱她。薛府,算是什么东西!他顿了顿,才握住她的脚看了一眼,脚踝已经被磨破了皮,点点血迹从皮层下渗出。“钥匙,可能在……”安岚此时连说话的力气都没多少了,声音如蚊蝇,“薛成禄身上。”“别说话。”白广寒收了手,给她擦了擦脸上的汗,柔声道了一句,然后就转身去了院子。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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