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在欺骗她!”雪袖中的手拢紧。尹世澜不以为意,脸上露出若有似无的笑容,启唇曼然:“只要能让轻瑾留在身边,什么手段我都使得……”话说间,萧扶白已临近跟前,扯紧他华丽的衣襟,眸子里闪现不可容忍的怒火。尹世澜怔了下,随即笑道:“死了个人罢了,莫非你在难过?不是他自己不好么,如果他不去,又岂会被杀?”胸前被提紧,那骨节咯吱作响,萧扶白冷言反驳:“若不是你找人冒充轻瑾的亲人,又如何让皇后寻了空隙?卓钰也就不会去,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归根结底,你这是在怪我了?”尹世澜闻言耸动肩膀,咯咯地笑起来,握住他的手,缓慢移至自己的颈项上,“那你杀了我……杀了我啊?我自是不会反抗的。”仿佛寻求解脱一样,狠狠地按下去,绝雅无双的容颜上衬着苍白的笑,宛如月光凄碎,那般扭曲而怪异。萧扶白眉头紧蹙,双目闪过动荡,像夜下暗水生澜,幽幽地晕散,深了、远了,便就了无痕迹。继而扬唇,吐字,哂若风,清华如斯:“殿下错了,我想杀一个人,是从不犹豫的。”五指一松,如雪白的莲优雅地抽回,透着点冰冷无情的味道。尹世澜怔着眼看他返身欲离,下意识地问:“你去做什么?”萧扶白也不怕告诉他:“卓钰已死,我要那个人血债血偿。”“你要杀她?”尹世澜猛地反应过来,有些慌张,嘴里喃喃着,“不可以……不可以的……”见对方要走,他如受了刺激,疯狂地上前阻止:“不可以,你不可以杀她!除了我,谁都不能伤害她!”眼神煞亮,狂绪如灼,似夜中的兽,欲噬人血骨。萧扶白淡定地半掩长睫:“殿下以为能够阻止我?”尹世澜一瞬惊醒,拽住他衣袖的手隐隐颤着白到近乎透明,过度的力量,好像随时会折断,尔后松开,他又恢复了笑容,如蛇一样冰凉的流影从眼睑下滑过,隐入深处,藏着可怕的执着。“我知阻止不了,便当我求你,好不好?” 轻轻的声音,宛若拈了一朵花,温柔地撕碎了。萧扶白表情平静而冷漠:“卓钰已死,我不能让他平白送命,更不能让轻瑾如此伤心下去。”“轻瑾……轻瑾……”尹世澜眼波晃了晃,浅浅的熏香漫过,恍惚似那雾色里的一抹柔情,“她现在很伤心么……” 垂下眼帘,他一笑,却是咬着唇,流干了血色:“好。你给我两个月的时间,两个月后你要做什么,我都不再阻拦。”萧扶白望过去,那是近于逼视的目光:“世人都知,檀王殿下忠孝双全,对母仪天下的皇后更可谓卧冰求鲤,殿下这身家性命、富贵权势,全都来自对方,如今殿下却要弃之不顾,叫我如何相信?”“富贵权势……”尹世澜听得愣了,忽然想笑,想笑得厉害,用手捂住嘴,低低的笑声从指缝间流溢出来,却亦如子规啼血,比哭还要难听,“那不过是像狗一样,摇尾乞怜的日子罢了……你不知道,永远不会知道的……”看不出喜怒的眸,正闪烁出疯狂的光亮,绝美的容颜如在花落间癫意,笑得要痉挛抽搐了。萧扶白眉宇压低,别过脸,难以理会。 许久,尹世澜才停止笑音,抬眸挑波:“有什么不相信呢,倘若我反悔,大不了你连我这颗人头也取走好了。”“望殿下言出必行。”萧扶白转身,落下句。“等等。”尹世澜唤住他,“在此之前,我需你的帮助。”萧扶白脚步一顿。尹世澜目光灼灼:“程岳平已与皇叔联手,怕是按纳不住,即将举兵造反了。”萧扶白回首,不疾不徐道:“殿下心有城府,筹谋已深,纵使遭遇惊风密雨,也尚能应对,如今与我诉来,又有何用?”到了这个地步,尹世澜不再避讳,开门见山道:“养精蓄锐已久,必当一鼓而下。成败乃一线之间,待到那日,我自然不能让皇叔抢了先。因此,我要你助我一臂之力。”萧扶白清隽的眉峰一挑,还未笑,已生讥嘲之意:“殿下莫要痴人说梦,说到底,不过是你们皇族天性,鸿一门从属江湖,与朝廷绝非同流,凭甚以为我会相助?”“是么……”尹世澜眯下双眸,诡异莫测地笑起来,“不,你一定会答应的。” 深暗的心绪将目中那一丝光亮淹没,微微翘高的唇,像染了艳红妖汁的花,连吐出的话语都浓而有毒,“你该知道……轻瑾喜欢的人是我,她的心,一直都是我的……”那样刻意放慢的语调,犹如将刀架在心尖上,一点点地削着、割着、那么疼,要把人活活折磨死了。萧扶白身体不易察觉地震了震。尹世澜凑近过来,吹息若兰:“下一次见面,我就会去求轻瑾,等一切结束后,我便废了施氏莜翎,正式迎她为妻。而在此之前,我与对方一战,不是他死便是我亡,一旦败了,失去卓钰,再失去我,那种痛苦,那种滋味,你以为轻瑾……她还能承受的了吗?”像是恶意的质问,又像对灵魂的刺痛,心在怨恨里焚烧,只想死死抓住对方,陪自己一同煎熬。“就算不为我,也该为了轻瑾,你舍得……再令她伤心么?”萧扶白慢慢抬起头,极深地看他一眼,忽然,嘴角扬了扬,像是水波滑过,一抹抓不住的笑意,抑或,仅仅是清傲者的怜悯——“你说的对,我舍不得,亦不会勉强她做些什么,而你,做得到吗?”瞳眸里涌现的温柔,似世上万物都不及的。只那一瞬,想起她的时候。尹世澜望入那表情,呼吸紧起来,竟说不出是嫉恨是愤怒,咬着牙:“轻瑾是我的……她只能是我的……”萧扶白不再理会,推开门,守在外的侍卫们拨剑警惕,却只觉那人白衣胜雪,容姿清绝,如天端的人可望不可即,最后顿下脚步,任他慢慢离去。耳后,隐隐约约听得那人那近乎慌乱的呓语,破碎不堪的,像蝴蝶折死在窗下——“你不知道……不知道的,我曾经有个妹妹……长得玉雪冰晶,真真可爱……只可惜,她死了,他们都死了……而我只有她了,不能让你夺走……不能……”☆、媚夜黄昏日斜,浓浓的余晖笼住凄凉秋色,偏又如血,一片艳红至极,只觉那遥遥一望,便要把眼睛都迷烧,疼得滴下这般颜色。萧扶白回到府邸,就见嫣然眼圈红肿肿的,道是柳轻瑾已经醒了。“段伯伯与段伯母的灵柩被安置在中堂,可是卓大哥他……”嫣然吸着鼻子,伤心地啜泣道,“柳姐姐说什么也不肯让他入殡,这会儿守着他在房里,饭食不进,我们说什么也不听。萧大哥,你、你去看看吧……”来到房前,推开门,往昔的欢声笑语不复存在,只有死一般的寂静,一支银烛在桌上发出昏黄的光晕,隔着薄纱,把床边的人影摇碎。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