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轻瑾震愕:“难道真的是你……”接着吼出声,“她是你的妻子啊!”“妻子?”尹世澜脸上浮现嫌厌的神色,“凭她,配么?!”随即将柳轻瑾紧紧抱进怀里,“昭昭,昭昭,哥哥这辈子只认你一个女人!”“我是你妹妹!”柳轻瑾咆哮道。“不、不是……”他着了魔似的,将脸贴向她,爱昵黏蹭着,恨不得将身子都融进去,“你是哥哥的女人……别想……别想着能走……”呼吸越来越热,欲把肌肤烫化。柳轻瑾伸手够到桌上的瓷壶,狠狠砸向自己的膝盖。鲜血渗透罗裙,触目惊心。********五个手指头上缠着白色纱布,柳轻瑾坐在馡榻上,静静等待傀九替自己仔细检查完腿骨伤势。 她披头散发,目光有些空滞,神容除了虚弱憔悴,还透出几许恍惚。那模样,看去与死人无多大区别,让人不自主怜惜。傀九检查完,跪地:“伤无大碍,还请公主今后爱惜珍重。”柳轻瑾眸中波光一漾,慢慢聚集到他身上,略微迟疑地问:“你刚才……叫我什么?”傀九一眼一板地重复:“请公主珍重身体。”柳轻瑾颇感意外,知此人武功深诡莫测,精通医毒两术,是尹世澜的贴身心腹,而现下,他竟不若普通宫人那般称她为“娘娘”,反而是……柳轻瑾觉得是自己多虑了,眼神转瞬凝结出冷意,宛如霜破冰涌:“当初你为何要夜半行刺我?”后补充句,“难道是受了你家主子的指使?”傀九坦然道:“行刺一事全是我自作主张,与皇上毫无干系。”柳轻瑾冷冷一笑:“那现在呢?”无端的,傀九身体轻微震晃下,压低头吐字:“不敢……”柳轻瑾敛回目光,睫毛在朦胧熏烟中轻轻颤动,是快要被风吹碎的羽,灰黑色的凄哀,想到他方才话语,笑容里挟着一缕自嘲,由唇边缓缓浮现:“如今我已是半个废人了,又被困在这深宫之中,还有什么可值得珍惜的?就这双腿而言,伤亦如何,反正也是废了、无用了……”声音散入虚无,愈渐低渺。孰料傀九接话:“公主若如此自暴自弃,只怕将来,当真难以挽回。”柳轻瑾妙眉一拧,眼角立即扫去,隐隐觉得他弦外之音,启唇迟慢,带着点迷惑:“你此话……何意?”小窗漏风,轻绡云幄飘开又合落,兽炉香袅斜乱,一捻灰,寸寸散去,静得可闻风在帘间徘徊的声音。傀九回答:“公主可知道,如果想让一个人永远不能走路,其实有许多方法。当时我选择以掌力震断腿骨,不仅简单快速,并且痛感也是最强烈的。”柳轻瑾咬下唇瓣:“你究竟想说什么?”傀九不疾不徐道:“倘若骨头粉碎,经脉俱断,纵使神医在世,只怕也无回天乏术。而我在对公主施掌时,十成功力,尚且保留了三分……”柳轻瑾突然两手发抖,仿佛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眼睛瞪得大大地望着他,那一刻,只觉心脏跳的愈发厉害,险些跃出胸口,激动到脸颊都涨红了:“你、你是说……我的腿,或许还有……”傀九道:“如今公主武功未失,双腿断骨,如果调养得当,让骨头稳定成长,不再大动损伤,半年之内,自会恢复如初。”柳轻瑾瞳孔剧震,恍若摇摇欲坠的水滴,除去惊撼,更含着几分疑惑与不可置信:“为什么……”傀九垂首。她又问一遍:“为什么你要帮我?”傀九却是久久不答,直至炉香冷烬,才终于抬起头,奇丑无比的脸孔上已是戴了一张青铜面具,透过凛凛寒光,那对幽黑的眼睛映入她,就仿似是在看着往昔故人,一点点浮现出干涩的温柔,风吹不散,水溶不去,某种复杂的情感闪烁其中,沉重得压人呼吸。只那一瞬,那一眼,他便立即低下头去,有些断断续续地道:“因为……是她……”柳轻瑾偏过脸,没有听清。当再开口,傀九声音已恢复平稳,解释:“我虽不愿违逆皇上的旨意,但王妃曾经有恩与我,而你……是她的女儿,所以我同样不能伤害……”“王妃……”柳轻瑾反应过来,是指自己的亲生母亲。稍后,傀九从怀中取出一本书籍,交给她:“这是我行走江湖多年,所写下的一本武功秘笈,公主留在身边,或许有朝一日能有些用途。”柳轻瑾一愣,快速扫眼帷幄,想玉蓉正守在外面,立即接过他手中秘笈,激动得身体瑟瑟发抖。傀九用规劝的语调道:“公主日后有何打算,我不做干涉,只是近来,还请公主莫逆圣意,以免皇上……再做出一些极端的事来。”柳轻瑾默默听他说完,不知为何,直想哭泣。☆、倾言芊芊玉葱指,十个纤巧指甲上未染艳丽的蔻丹,却如春日嫩笋一般滢亮可人。翻开缠枝孔雀纹玉奁,象牙梳轻握,将乌瀑长发堆云环髻,左一支玲珑点翠红珊瑚宝簪,右一支衔珠彩雀金步摇,分别斜斜插入绿鬓,雀口衔下的明珠累累,映得芙蓉雪面,香肌玉骨,只觉浑身每一寸,都宛如吸入天间的月华流水一般。沉炷轻烟,横幔深护,宫婢妆毕退去,柳轻瑾端坐妆台前,满身华美,一袭璨光云锦长裙逶迤于地,边饰描银繁复蝶纹,就像被无数翩跹起舞的彩蝶萦绕着,而对面,正坐有一位尊贵绝雅的男子。调匀的螺黛轻轻扫过,纤月初上,形如翠羽,尹世澜半弯着身,一笔一抹,正凝神专注地描绘着佳人俏丽的黛眉。稍后动作微顿,但见那张皎莹清新的姝容犹若娇小玉荷初绽,隐隐似还流露香气,令人望之神迷,然而美则美矣,只是那脸色略微苍白,好似深冬的雪裹珍珠,毫无光泽灵气。尹世澜打开案台上的羊脂玉盒,从中挑了些许红蓝花燕脂,托起她的脸,仔细涂抹在唇瓣上,因离得过近,呼吸间尽是她似玫瑰又似香橼的体香,一个分神,指尖不小心将燕脂抹出界,便以绢帕细细擦拭了去。唇瓣变得红腻芬芳,娇艳欲滴,原本憔悴失色的玉颜霎时光耀夺目,宛若蕴藏湖底的七彩瑰宝浮现水面,简直艳丽不可方物。“真美……”尹世澜看得痴了,将唇轻轻凑到她的额心,忍不住落下一吻。自始至终,柳轻瑾静姿端坐,双手交叠搭在腿上,面无表情,一动不动,就像一具经过巧匠千百次雕琢的美玉娃娃。尹世澜从盘中拈来一颗香果,递到她唇边,柳轻瑾檀口轻启,慢慢地咀嚼咽下。尽管神情依旧冷漠,但近来她再不像原先那般反抗自己,不仅乖乖用膳,偶尔还会心平气和地与自己说上一两句,听话得活似变了个人。尹世澜心底欢喜,对着她越看越爱,搂入怀里:“昭昭,这世间,再无女子的容貌能与你相比。”唇边的笑容是痴癫地,仿若陷入臆症,附在她耳畔不停说着谵语,“真好呢,能留在哥哥的身边……昭昭,你是我的,永远都是我的,谁都别想把你夺走……”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