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舜钦低低一笑,没有接话。过了片刻,他突然说道:“不过,我还是觉得那个调戏妇人的刑罚太严重了,那些人只因一时之错,便毁了终生。”陈梓坤眉头一挑,肃然接道:“先生只想到被罚者,怎么就没想到受害方呢?那些妇人何其无辜,无端被人调戏,有的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这不也是毁了终生?我觉得律法根本之一就是一定要惩恶,唯有大力惩恶才能使善者越发向善,恶人不得不向善。这条律法制定了以后,开头几日犯罪的比较多,连阉了十个人,如今罪犯几乎绝迹。”萧舜钦又是一阵默然。他冲看戏看得兴趣盎然的崔博陵问道:“子行兄是何看法?”崔博陵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微微一笑道:“公琰别忘了我主修的是法家。”言下之意,他是赞同陈梓坤的意见。接下来的一段路,陈梓坤便和崔博陵一句接一句的谈论起来,萧舜钦默默聆听着,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很快就到了十字路口,陈梓坤对问杰和陈剑说道:“你们俩去送送崔先生,我来送萧先生。”乐山乐水自觉的和两人拉开距离,萧舜钦沉默有顷,缓缓说道:“我觉得我即使留在了陈国,恐怕也会和你们二人有分歧。我说得没错,你心存戾气,如今已经初见端倪,将来一旦时机成熟,这股戾气必当喷薄而出。我怕你一天会真的成为桀纣那样的暴君。”陈梓坤心平气和的听他说完,爽朗一笑:“先生不止危言耸听,还一叶障目。”“愿闻其详。”陈梓坤忍不住提高了声调慨然说道:“圣人云,大仁不仁,大善不惠。真正的仁善者不会只施小仁小善于少数之人,而是泽被天下,恩及万民。梓坤做的正是这种大仁大善之事。先生只看到了我对少数人的不善,为何不从另一面看看,天下人究竟有多少人因此而受益?先生见末不见本,见小而忘大,难道不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吗?”萧舜钦微微一怔,尔后正色说道:“虽则如此,但政见不合,为历代君臣大忌。我记得当日来时就说过,在下只是搭借殿下的顺风船到此一游,还望不要介意。”陈梓坤心中一沉,但面上仍是不动声色,她低头稍作思索,便抬起头来,目光炯炯的看着萧舜钦清晰而笃定的说道:“先生可曾见过浪花击石的美景?我觉得思想也好,政见也好,就如这水一样,激烈的碰撞起来才有看头才有进步。我虽然跟先生只相处数日,却是大涨见识。反过来也一样,先生敢说我这满是匪气和戾气的言行对你没有冲击吗?先生以评断人事著称,并且一再断我心存戾气,将来必会为害天下,那么先生为何不敢留下来看看我是不是真的如你所说?先生敢不敢和自己打一个赌,来证明你的评断究竟是对还是错?”萧舜钦一阵恍然,沉默须臾,他目光微闪,幽然一叹:“短短几日,你说服人的本领又见高涨了。”陈梓坤调皮的一笑:“那是因为,仁者无敌。”萧舜钦付之一笑,没有接话。陈梓坤拱手告辞,走了数步,她突然停下补充了一句:“我明日赶车来接先生上朝。请先生见识一下什么才是充满匪气的朝堂。”说完,她迈着大步昂然离开。作者有话要说:鸣谢:卡卡扔了一颗火箭炮萝卜精扔了一颗地雷非八扔了一颗地雷偷得浮生半日闲☆、33第三十三章天下格局次日清晨,萧舜钦刚刚梳洗完毕,就听见店家来报说公主殿下已经在馆驿门前等候。萧舜钦出门一看,就看见了身着朱红吉服的陈梓坤正坐着车辕上。萧舜钦微微一笑,走上前拱手说道:“公主殿下亲自驾车,臣不胜惶恐。”陈梓坤扬鞭说道:“先生请上车,我们要顺路去接崔先生。”两位侍卫扶着萧舜钦上了宫车,待他做稳,陈梓坤熟练的一挥马鞭,宫车辚辚开动,向崔宅隆隆驶去。崔博陵此时已穿戴整齐,正侯在门口,他看陈梓坤亲自驾车而来,心中不禁一阵惊讶。这辆宫车造型奇特,可站可坐,上面的车盖此时已经被摘了下来,两人坐在车中,头顶是万里碧空空,悠悠白云,街道两旁落叶翩翩,一副北国秋日特有的清爽和开阔。街市上已经有少数行人,他们中的有的人还大大方方的停下来观看一番这辆奇特的宫车。前方没有士兵鸣锣开道,没有特意的戒严。只有十几名甲士在旁边护送。萧舜钦和崔博陵两人默默打量着朝阳下的王宫群殿。王宫前方是一片十分开阔的广场,三十六层青砖台阶直通王宫正殿,大殿入口处,是一座巨大的凤凰雕像。正殿后边是两座略小些的偏殿。远远望去,屋宇连绵,气势巍然,给人一种坚不可摧的观感。相较于魏吴两国的王宫,这里少了一丝富丽华贵多了一丝简朴厚重。建筑风格一如陈国的民风——粗犷、拙朴、简单。陈梓坤将马车停在广场,侍卫接过马缰,陈梓坤伸手做出一个请的姿势,三人迈步入殿。正殿门口站满了文武大臣。看到三人联袂而来,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聚集了过来。崔博陵和萧舜钦淡笑着冲众人点头致意,其他人勉强牵牵嘴角回以微笑。就在这时,宫中内侍一声高喊:“上朝。”沉重的大门缓缓打开,众人鱼贯入内。陈信身着暗红朝服,头戴黑色玉冠,抱剑端坐在御座之上。“参见我王,我王万岁万万岁。”陈信压压手:“众卿免礼。”“谢大王。”陈信沉吟片刻,慢悠悠的开口道:“如今太女已经长大成人,寡人年老体弱,体不能支,所以寡人决定明日秋日大朝上将传位于太女,这也算是寡人最后一次朝会了,众卿有什么事尽管奏上来。”陈信说完,想了少顷又追加了一句:“不拘私事还是公事。”众人面面相觑,然后将目光一起投向了秦元。秦元今日身着一身紫袍,气度威严持重。他率先出班,躬身奏道:“禀我王,臣近日体力不支,恳请告老养病,乞我王恩准。”“这……秦卿不必担忧,寡人下朝后即让太医为卿诊断。”说完,他遥遥看了陈梓坤一眼,陈梓坤微微摇头。这时,周通韩奇等人对视一眼,一起出班奏道:“启禀我王,臣等年老体衰,乞请告老还乡。”“臣请大王恩准。”……陈信看着堂下的大臣,一时无言。心里颇不是滋味。就在这时,内侍上前悄悄将一份奏折推到他面前,陈信一阵恍然,他清清嗓子,缓缓说道:“众卿跟寡人年纪相当,寡人自是十分理解你们。不如这样吧,以后你们只需处理朝中的军国大事,像那些日常事物就交于他们那帮年轻人去管吧。宣旨吧。”内侍应了一声,随即高声宣令:“国君旨意:秦元郭大河……周通韩奇……诸人足智多谋,忠勇刚毅。兢兢业业,为陈国之江山社稷立下不世功勋,当为国之擎天之柱。寡人一向视之为手足兄弟。太女年幼无知,性格激进,多有不妥,望诸公以后多多劝诫。崔博陵、萧舜钦乃是世家之后,当世大贤,寡人和太女三顾茅庐请之出山。望诸卿戮力同心,共襄太女。则百姓幸甚,寡人幸甚。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