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枝意转过头,就看到一位女性家属正在和护士说话。柳枝意和这位女性家属对上视线,两人隔空轻微地点头,算作是打了招呼。先前都是妈妈在照顾姥姥,在电话里和她提到了这位女性家属,说是姓马,医院里的人都叫她马大姐。和姥姥摔了一跤导致脑出血一样,马大姐的爸爸本来送到小儿子家照顾。结果小儿子家里摔倒,老人可摔不得,当时人就摔昏了。也不知道小儿子家里怎么想的,也不送医院,就这么把人放在床上躺着。还是马大姐的女儿回家看姥爷,马大姐女儿是护士,扒开姥爷眼皮一看,瞳孔都没散,人还有救,这才送到医院里来。小儿子听说要是送医院,还骂马大姐女儿多管闲事,还是马大姐强硬才把人送进了医院。小儿子一家至今也没来医院看过一次。对此,马大姐对着病房里所有的病人和家属都吐过苦水,彼时柳枝意一心在处理妈妈后事和照顾姥姥身上,只隐约记得是马大姐爸爸偏心,房产都给了小儿子。柳枝意自己也是分身乏术,实在没空余的心思关心别人家的悲惨故事,但听到这个故事,也难免心中悲哀。她看了眼自家的病床,姥姥还在床上坐着,就这么脑袋垂着。柳枝意凑近一看,发现是睡着了。有些老年人就是这样,躺着反而睡不安稳。柳枝意捞起枕头,轻轻塞到姥姥腰后,把人往后推了一点,让姥姥靠到靠枕上,随后又拉了下被子,将被子盖到姥姥身上。靠近床头时,她忽然嗅到了一丝香气。既不是花篮的香味,也不是水果的果香。花篮和水果都是病房慰问病人常见的东西,柳枝意下意识地吸了一下,发现这香味还有前中后调,闻起来像是香水的味道。柳枝意循着香味扭头,和临床的女士对上了眼。这位女士正拉开病床上的隔帘。柳枝意呆愣了一下。在医院里住院的人,要不被病痛折磨的身形憔悴,要不就是家属愁云惨淡。猝不及防看到一个衣着整洁,喷着香水,额边有着两缕卷发丝,头上还夹着玉兰样式方夹的老年女性。好漂亮啊,柳枝意心想。女性微笑道:“早上好。”“早上好。”柳枝意笑着回应。柳枝意回头,压了压姥姥的被角。可余光却不自觉地往这位女性身上转移。她背挺得很直,起床后先是挪了下床头的塑料花瓶,拨了拨花瓶中的鲜花。接着撑着床边的栏杆,脚步踉跄着,一步一步向前挪动。柳枝意一愣,随后看到护工上去搀扶她,但又被她推开。“谢谢,我还没病到不能动的地步。”“蓉啊……蓉啊……”柳枝意立马收回视线,转身抓住姥姥挥动的手臂。她妈妈全名叫吴蓉。“这是哪儿啊?”姥姥还在呼喊,眼睛半睁,视线直勾勾的超前,“蓉啊,你怎么把你娘丢在这个地方?”柳枝意捏着姥姥的手,没有说话。姥姥:“蓉啊,你怎么不过来看你的娘啊,你好狠心啊……”柳枝意还是没有说话,病房里其他人也自顾自地继续做自己手上的事情,像是早就习惯了这种场面。她抱着姥姥的手,静静地等待着。过了许久,她听到姥姥喘了一口气,那些含糊不清的呼喊停了下来。姥姥:“来了啊,你抱着我手干嘛?”柳枝意松开手。姥姥睁开了眼,目光正落在她身上,眉头微皱。“回去的车联系好了吗?”柳枝意点头,想起刚才姥姥说胡话的状态,欲言又止。姥姥:“我本来就没几年活头了,女儿下葬你不让我跟着,是想我死不瞑目吗?”柳枝意叹气,在副本里,她还能躲着'妈妈',现实面对什么道理都讲不通的姥姥,着实是十分心累。“别说这样的话,姥姥。”姥姥:“明天就办出院吧,老住着也不是个事。”柳枝意:“别急,我还要先找保姆……”“找个什么保姆?”姥姥直接打断她的话,“找保姆不要钱?我现在又不是不能动!你等你妈下葬了就回去上班,整天呆我面前,我看着就心烦。”柳枝意闭了嘴,她知道这样下去,又要和姥姥吵起来。她拿起床头的保温杯,“我先给您打热水,早上有没有想吃的?”姥姥:“馄饨。”柳枝意提起保温杯。马大姐提起盆:“等我,我俩一起。”柳枝意看她盆里的毛巾还热腾腾的冒着气,而在她身后的病床上,一个平摊着,眼窝深陷,张着嘴的老人,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马大姐的爸爸比她姥姥情况严重多了,都在医院里住了一个月了,还是不能自理,吃喝拉撒全靠家人。走出病房,马大姐便跟她搭话。“你别埋怨你姥姥,这个年纪的病人就是这样,糊涂了,特别这个病还和脑子有关。”确实是这样,在照顾姥姥的这几天,柳枝意就发现姥姥有时候会说胡话。明明生病之前是个说话条理清晰,十分能干的人。“唉……”马大姐抖了抖盆里的毛巾。“生了病,什么理智啊,尊严啊,就都没有了……”“是啊……”柳枝意走进茶水间,她还有点喜欢和马大姐说话。一来马大姐个性开朗喜欢说话,二来和她妈妈年纪差不多,聊起来会有种亲切感。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