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年,南陵王自东海而回,以不世功勋作为聘礼,亲赴京城提亲。令当今圣上再无拒绝的理由,只得点头应允。婚期将至,恰逢母后怀胎十月,一朝分娩,终是为父皇诞下了麟儿。而母后自己却因难产血崩离世。临终前,母后紧紧的攥着她的手,将她的手腕上生生攥出青紫不一的痕迹。她眼睁睁的望着母后凭着最后的一丝力气,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言道;“答应母后,你要一心辅佐你弟弟,扶持他登上皇位.......”她泪流满面,几乎已是说不出话来,她足足答应了三次,母后方才闭上了眼睛。她记得那样清楚,在母后阖然长逝后,一行泪珠却是那般清晰的顺着那张已无生气的,惨白的面容缓缓地滚了下来。她伸出手,为母后将泪水拭去。自那时起,她便已是明白,她这一生,再也不能只为自己而活。曾记得,待她告诉他,要为母亲守孝三年,要将婚期推迟时,男人什么话也未说,只是伸出手,去为她将耳际凌乱的发丝捋好。“你会等我吗?”她问。“我一直都在等你。”男人声音低沉,却是矢志不渝。曾记得,那一年,她孝期已满,而他自边疆复又回到京城,以逼的突厥年年纳贡的赫赫战功,再次向皇上提起婚期。可她,望着熟睡的幼弟,一颗心却是柔肠百转。深宫险恶,父皇已老,她若出宫,还有谁能来保护自己的弟弟?那是她的母后,用生命换来的弟弟。她望着安儿熟睡的一张小脸,她独自一人坐在他的榻前,竟是默默坐了一夜。当她再次告诉他,要将婚期推迟时,男人唇线紧抿,风尘仆仆的脸上,却是止也止不住的沧桑。他良久没有出声,最终,他看着她的眼睛,终是道了句;“小筝,我累了。”就那五个字,却是让她瞬间泪如雨下。连年征战,刀光剑影,南征北往,他还不到三十的年纪,两鬓间却是已经泛起了霜迹。她知道,他想要的只是一个家罢了。他为她,为了大周,半生戎马,而她,却连一个家都无法给他。“你若信我,便将安儿交给我,在我有生之年,定是会保他国土太平。”他的话,斩钉截铁,一字一句传进了她的耳际。可最终,她含泪望着眼前的男人,却还是摇了摇头。他再也未说什么,只深深看了她一眼,继而,转身离开。而她站在那里,望着他的背影,却是哭的不能自抑。嘉定九年,西凉国君听闻南陵王年近三十却不曾娶妃,便意欲已掌上明珠下嫁,以求两国结成秦晋之好,不料却被南陵王一口回绝。她知道,他还是在等着自己。直到,午门之变。“轰隆————————”一声闷响,竟是外间下起了大雨,惊雷阵阵,响在天际,也震在了筝云心底,让她立时从往事收回了思绪。她轻轻抬眸,殿外漆黑一片,狂风大雨,犹如无数的猛兽,似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一般。她合上了清和美丽的眼睛,待她复又睁开眼眸,眼底便是恢复如常,再次聚精会神的看起了手里的奏章。此时对她而言,即使是沉浸在过去的回忆里,都变成了这世间最奢侈的一件事。————————————————————————————————————————————————————————————眨眼间,温宁儿便是在王府住了半月有余。进京的路上她动了胎气,入住王府的翌日下身便是见了血,她自是吓了一跳,整座王府更忙的是人仰马翻,管家则是遣人从宫请来了太医,马车一路飞驰的从宫里向着南陵王府而来,弄的整个京城都是人尽皆知。待太医把完脉后,只言要温宁儿卧床休息,言毕又是开了数剂的安胎药,王府里的嬷嬷则是拿着软枕,将温宁儿的腰际垫的高高。侍女们依着太医的吩咐,在屋内烧起艾条,弄的一屋子都是烟雾缭绕的。如此折腾,方才将孩子保住。而这半月以来,温宁儿自然每天都是躺在床上保胎,而宫的太医也是每日里都是会前来把脉。她望着身边来来往往的众人,几次张口想要询问凌远峰的消息,却毫无例外的,每个人都是噤口不言,只说王妃保重身子才是要紧。她处在深宅大院,对外间的事情自是毫不知情,每日里除了安心保胎,一腔心思全在凌远峰身上,相思挂怀,一言难尽。未过几日,便是传来消息,大赫国竟是不战而退,已从定陶退兵返回大赫。而南陵王,则是即日班师回京,此战兵不血刃,委实让人感到不解。消息传来,举国欢腾,京城百姓更是家家户户张灯结彩,犹如过年一般。而在京城的诸家茶肆,说书人皆是声情并茂的将这一役说的是绘声绘色。世人方才得知,此役乃是南陵王所设妙计,明里命萧毅班师回朝,暗里却是嘱咐他不退反上,统率三军直逼大赫京城。大赫精锐之师本已是自西凉而下,意欲途径定陶,与昭王兵马汇合后杀进大周京城。不料在定陶却是遇到领兵而来的南陵王,就在两军方要交战之际,大赫国的主将赫连风却是收到来自大赫的加急密报,只言萧毅领军已快军临城下,眼见着京师不保,赫连齐命他即刻班师回朝,回救京师。接到消息,赫连风银牙紧咬,再也不敢多耽,只得不战而退,下令三军回京,临阵退兵,乃是奇耻大辱,他却也只得受了。温宁儿自然也是知晓了凌远峰再过不久便要回来,只觉心一块巨石终是落了下去,由于胎象稳固,她这几日已是能够下床,在湘莲的搀扶下出去走走了。而明日,便是凌远峰抵达京师的日子。午后,温宁儿正在小憩,却听有人轻轻唤着自己,她睁开眼睛,便见一袭湖蓝衣裙的湘莲正恭恭敬敬的立在那里,见她醒来,遂言道;“奴婢打扰王妃午睡,还望王妃恕罪。”温宁儿支起身子,摇了摇头道;“不要紧,你是有事找我?”湘莲点了点头,言道;“回王妃的话,是宫里的玉姑姑来了,现下正在外头候着,说是请王妃进宫一叙。”“进宫?”温宁儿听到这两个字,一双清凌凌的眸子立时就是睁大了。“是,玉姑姑是筝云长公主身边的人儿,奴婢估摸着,怕是公主要见您。”温宁儿听到竟是那传闻的筝云公主要见自己,心头当即便是一乱,她紧紧攥着锦被的一角,眸底划过一抹浅浅的慌乱。湘莲一双眸子在她面上轻轻一扫,便已是将她看了个遍,她开口,再次道;“王妃莫慌,筝云长公主虽说身份贵重,可人却是极好的,还是让奴婢先侍候您起身,免得让公主久等。”温宁儿点了点头,湘莲与其余侍女上前,为她换上了一件嫩黄色的宫装,接着,又有梳头嬷嬷为她梳了一个十分精巧的发髻。湘莲取其一支云鬓花颜金步摇,轻轻的为她簪在发间,长长的流苏垂坠下来,随着她的走动,发出阵阵沙沙声。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