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陈展星主动说起,她不相信之前的一日三餐是由他准备的。厨房收拾得非常干净,一点也不像是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忙活过的景象。菜很新鲜,都是早上运过来的。她盘算着菜色,走出厨房。陈展星叼着烟下来,靠在楼梯栏杆:“你肚子饿了?”陆姩不搭理。他抽了一口烟:“我心心念念盼着陆小姐能从东五山出来,以为你能贯彻你的美人计。”陆姩现在玩的也是美人计,只是换了一个对象。她自觉是在做好事,要将彭安拉出陈家的泥潭。“东五山那个地方真不是人待的,如果我没进去,还能说仗着几分姿色,但我在里面熬了那么久,憔悴得不得了,我怕我刹不住陈大少爷。”“陆小姐如果照一照镜子,就知道你有多美丽。我喜欢陆小姐不得不的样子。”陈展星着迷的是那睥睨天下的娇俏,妩媚又藏有计谋的眼神,勾起他的征服欲和掌控欲。“陈大少爷,今天我要招待一位客人,借用了你的厨房,你的餐厅。”“你在香港还有客人?不会又是凭小脸蛋招来的吧?”“可见陈大少爷的心里没有真心诚意,只是凭外表,凭地位,鼠雀之辈的行径罢了。”“陆小姐牙尖嘴利,我怎么说怎么做,都逃不了一个卑劣的形象。”“你既然知道,那为什么还说多余的话,做多余的事?”“我的纵容有截止日期的。”她笑:“陈大少爷只是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吧?觉得我这一只小白鼠肯定斗不过你。”他夹下烟:“不要妄自菲薄。我和你谁是猫,谁是鼠,都是未知数。”“反正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陈展星叹了一口气:“没有女人和我说这种话,你是唯一一个,我怕我将来想忘都忘不掉。”“原来陈大少爷是犯贱的性子。”他挑了一下眉,如果面前站着的是柔情似水,百依百顺的陆姩,好像又不及现在的有趣。他两手一摊:“我喜欢刺激。”*陆姩等待客人的时候,陈展星也在等待这一位客人,见到是张均能,陈展星就不意外了。张均能倒是讲礼节,拎了手信:“陈先生,听说你来香港很久了。”“没来多久。”陈展星一脸假笑,“张巡捕什么时候到的?”张均能:“上午刚到。”陈展星:“那是‘马不停蹄’过来了。”张均能:“听说陆小姐牵扯上凶案。”陈展星:“张巡捕到香港也不忘自己的身份职责,陈某实在是佩服。”张均能:“这边的案子由香港警方负责,我只是了解一下,或许对金律师的辩护有帮助。”听听,这可是为了正事来的,陈展星倒不好赶人了:“张巡捕,要不要给你泡一壶茶?”张均能:“太麻烦陈先生了,我随便坐坐就好。”陈展星潇洒地坐到沙发上,翘着腿,大有全程旁听的架势。山不转路转。陆姩说:“张巡捕,我们到花园里散散步吧。”陈展星又看着一男一女出去。连着两天,他看着这一个女人和不同的男人离开。他仰了仰头。早知道就不说什么男女之事心甘情愿了,有时候强取豪夺别有一番乐趣。*二人沿着蜿蜒的石子小径散步。陆姩问:“张巡捕,上海如何了?”人人都说上海在打仗,更有人说,日军号称要在三个月之内夺胜。“战局陷入僵持。”“有胜算吧?”“大家都怀有这个期望。”陆姩和张均能说起自己在客栈的事。张均能思索片刻:“蒋婉柔和熊建认识的吗?““蒋婉柔和客栈的很多人有说有笑,她和熊建可能也认识。”“她离开的时间有点巧。案子的顺序应该是,熊建死了,蒋婉柔退房,你回来发现尸体。警方完全忽略了蒋婉柔?”“警察说,我的嫌疑最大。警察初步怀疑熊建是中毒而死,身上只有一个小刺伤。李黛的村子……”陆姩低了低声,“出现过芋螺,当时死了二十几个人,查不到死因。村民以为是螺神发威。其实是被芋螺蛰了,毒素入侵,导致肺部水肿,呼吸衰竭。我认识蒋婉柔的那天,告诉过她,芋螺有毒。”张均能:“蒋婉柔去了哪里?”陆姩:“她走时,说要登船。”张均能:“如果她已经离境,警方就只能盯着你了。”陆姩:“对了,张巡捕,你知道鹰记吗?”张均能:“听过。他们的成员大多来自社会底层,短短几年间迅速壮大,现在是香港有名的黑组织了。”陆姩:“熊建是鹰记的。”张均能微微皱眉:“鹰记有没有来找麻烦?”“他们认定是我杀害了熊建。”“我有朋友是香港警察,我向他打听一下案子的进展。”“你插手这件案子会不会有麻烦?”毕竟这里是英国的殖民地。“我不出面。”张均能笑笑,“让朋友去。”“麻烦你了。”陆姩说,“天色不早了,要不留在这里吃晚饭吧。”张均能点头:“麻烦陆小姐了。”*彭安回来的时候,大厅里的气氛非常古怪。陈展星和张均能,出众的两个男人各坐沙发一边,互相不说话。茶几上有茶壶茶杯,还有一个开封的茶叶罐。茶水满了,没有热气。这是晾了很久的凉掉的两杯茶。彭安给停滞的空气注入了一缕生气:“张巡捕。”“彭先生。”张均能站起来。“张巡捕也来了香港?”彭安很客气。张均能:“父母来香港公干,我过来接他们回去。”厨房有响动传来,这里没有佣人,金律师不善厨艺。在里面忙碌的人就只有陆姩了。彭安问:“在等饭吃?”“我不饿。”陈展星开口。张均能跟着说:“我也不饿,但陆小姐说吃饭的时间到了,她去做饭。”彭安坐到那二人的对面。三个人的位置像是一个等边三角形。彭安摸了一下茶壶。果然,全凉了。他倒掉这一壶茶,重新冲上热水。他很安静。那两人更安静。空气又仿佛结了冰。彭安倒掉了两杯冷茶,将热腾腾的新茶分别推到陈展星和张均能的面前。陈展星不发一言。张均能道了声谢,但他没有端起茶杯。只有彭安捧起杯子,浅尝一口。武夷山的大红袍,茶汤色泽黄红,叶镶红边,回甘持久。那二位不喝,是浪费了。正是品茶的时候。陆姩从厨房出来,她一人忙不过来,需要一个帮手。沙发上坐着的三个男人,陈展星是她恨不能踩在脚下的。张均能呢,她觉得自己只能景仰他,不好意思让他干活。于是只剩下一个供她使唤的人:“彭安。”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