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前摆着她那个黄色的箱子,眼睑很红,看上去一晚上没睡。这箱子带她回忆起什么,其实她早就想说,只是正好碰到昨晚才有机会,唯一的美中不足是酒壮怂人胆,她好像,说的稍微有点多了……回忆起自己昨晚应该都说了些什么,她略有些不自然,看了他一眼,又偏头。江溯听到动静看来:“在找什么?”“我想刷牙。”她说。他拉开浴室的门,又在洗手台边拿起一支黑色牙刷,递到她手心:“没想到有女生会来,你先用这个。”这应该是他的牙刷,还有一点点薄荷的气息,她漱完口,见他仍站在浴室门框边,就透过镜子看着她。她略有些局促,走到他面前,背靠着洗衣机抬头:“我——”她觉得是不是总该说些什么,可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但刚开口一个字,余下气息全被堵住,吞进他唇舌中。Sealed with a kiss.以吻封缄。她忽然意识到有些瞬间,其实言语苍白,也无需言语赘述,吻是直接的传导体,他们会明白对方想说的话。她睁着眼,有些意外地眨了眨,看他近在咫尺的颤抖的睫毛,手被他放去腰间,出神片刻,她闭眼,仰头回应。*下午她又去了趟环贸。上次来也只是两个月前,却仿佛很多事都已经改变。当初费尽心力一下午的布置,时隔两个月看又有许多地方需要完善,她跟着大家重新布置了一下,将之前闲置的一个暗房也重新安排起来,还回了趟家,拿了不少东西。布置好之后,她设置上密码。这一来一回就到了很晚,她知道江溯今天有通告很忙,特意说自己要见朋友,让他今晚不用来接,他说好。次日下午,她在他家门口遇到打瞌睡的管衡,有些愣:“……他下午不是有工作吗?”“工作?”管衡冷笑一声,“他前天晚上就把所有工作都推了,让我回房车睡觉,我怎么睡得着?所以在这儿等着,万一他忽然忙完了有空呢?”“还好他这门口有个小花园,睡午觉还挺舒服的。”她愣了下:“他把这两天的工作都推了?”“对啊。”“那他之前也推了不少工作,”她怕恋爱影响他,问,“是怎么处理的?会出问题吗?”管衡:“你是怕合作方不满意?这你放心,不会,这几天的通告都不是很紧急的,包括他之前的也是,处理方法很简单,延迟到后面,牺牲他睡觉时间,顺便给合作方一些补偿,例如原本只拍一条物料,延期但是给他们拍两套,迟个一两周也没影响,还白赚他一条,你知道他一条通告多贵吗,合作方乐都来不及。”她问:“那他在家吗?”“对。”她奇道:“那他一直在家里,是在做什么?”“我哪知道!我也不敢问!”管衡说,“要不你进去看看?”话音刚落,管衡瞥一眼她手心,问:“你手上这个是什么?拼图?送他的?”“啊,不是,”她说,“我对面是卖拼图的杂货店,老板送的。”“那就好,”管衡歇口气,“他很讨厌拼图,我还怕你撞枪口了呢。”她本想问为什么,但想了想自己也不太喜欢,因为太麻烦,因为很浪费时间。而他的时间最是宝贵。他家门锁录了她的指纹,她大拇指贴上去,轻滴一声后开门。甫一抬头,她愣在当场。那张想要送给他,但中途被撕碎的画,后来她重新添补好了内容,但因为画的尺寸太大,连画时她都分为了十多张,被撕碎后更是多达近千块碎片,她没有那个天赋拼凑,说的那句还差一天就能给他其实是泄气话,那被撕碎的,再也给不了他了。最终只能收进盒子,装箱带去伦敦,留作纪念。——而此刻,那些碎片被他翻出,他大概两天一夜没合眼,眼眶都是红色血丝,拼到只剩最后一小块。只剩一小块,那幅她青春里历时最久的付出和遗憾,就全部由他亲手,补充完整。--------------------第48章 回应笺她在门口站了好久,难以形容这一刻汹涌而来的心境。这是一幅一米六乘以一米二的画,她画时都拆成了无数张,亲手画完再拼起来尚且不能够,而他甚至没看过这幅图,初期要做多少无用功?他的时间,从七年前开始,明明、明明就这么宝贵。察觉到风向,江溯这才从满地碎片中抬起头来。他的疲态并不明显,认真起来时眼底还有少年的光。江溯看她一会儿,问:“有没有错的?”她摇摇头,说:“你没睡觉吗?”“你不用拼的,”她说,“如果你想要,我到时候可以给你再画一幅——”“但都不是这一幅了,”他说,“你的遗憾,就是这一幅。”小腿很沉,她迈步走过去,身后的管衡叹了口气,将门关上。整幅画被他拼得很好,哪怕管衡说,他最讨厌拼图。衔接处甚至都没有纸边的裂缝,他在贴上去时应该都做了修剪。只剩最后一小部分了。她俯身,轻声说:“你睡会儿吧。”“没事。”他说,“拼完正好去画展。”她愣了下:“我的吗?可是那你又没时间睡觉了。”“你第一次开展,我当然要去。”他笑笑说,“没事,我最高记录是四天睡三个小时,这已经够了。”……从来知道他工作强度高,却也不知道会这么高。“那你睡会。”她语气第一次变得强硬,“剩下的我来拼。”对视半晌,江溯在她眼神中败下阵来,叹了口气,起身说好,“女朋友的话还是得听。”他走到卧室门口,然后回头看她。她问:“怎么了?”“拼完了来陪我睡么?”“那等会拼吧,”她也起身,“不剩多少了。”她去监督他睡觉,怕他又忙起别的,半小时后看他呼吸均匀,这才忍不住伸手,拨了拨他额边的碎发。他很轻地发出道气音,揽着她腰的手臂收紧,声音含混:“你心疼我?”她声音微不可闻,呼吸就洒在他颈窝里,洇开一片湿意。她抬手环住他肩颈,坦然认账:“嗯,我心疼你。”十七岁那年的秘密揭开,他似乎终于打开高中的那扇窗,触到全部的她。那是即使前两个月最亲密时,也未曾向他展露的她。他醒时是在晚上八点,她接到电话一通电话,环贸今晚开张,画展同步开启。二人换了衣服准备出发,车开到环贸需得刷卡进入的隐私停车场时,他想起些什么:“两个月前开业,本来我是要来的。”她说:“但那天为你而来的人太多,管理局怕出事故,暂时取消了。”他微顿:“你也知道?”她轻轻靠向车窗:“那天你走的时候,坐的是我打的顺风车。”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