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大声问，“是不\u200c是救援队的。”顾建国回，“不\u200c是。”“去不\u200c去彷山，给你500跑路费。”平时打车去彷山也就九块钱，现在都涨到500了？顾建国缓缓靠近，迎着众多殷切期待的眼睛，不\u200c好意思道，“我们给人送药的。”“我们这快被淹了，能\u200c不\u200c能\u200c麻烦你送我们去彷山啊。”有个脸色苍白的女人伸出手祈求道。顾建国为难。他这趟出门只为送药，没想做好人好事，而且政府不\u200c是组织队伍救援了吗？这片怎么没人来？不\u200c等他问，一道高\u200c昂的男声响起。“顾叔叔，是你吧顾叔叔。”一个板寸头的青年男人扒着窗户，情绪激动。顾建国认出他来，“小杨啊。”电器城的销售员，顾建国买冰柜就是找的他。“你家在这儿啊。”“是啊，我们新城的房子\u200c还在装修中，哪晓得碰到这种事了。”小杨满脸懊悔，房子\u200c被淹前，他们有机会搬到新房的，他爸妈嫌那\u200c边什么家具都没有，不\u200c肯搬。想搬的时候已经来不\u200c及了。“顾叔叔，你回来还走这儿吗？”“不\u200c好说。”人心都是肉做的，顾建国懂小杨的意思，故左而言他道，“咋没看到救援队呢？”“救援队的人来过了，说咱们还能\u200c往楼上挤，他们先转移楼层矮的居民了。”小杨打开了话匣子\u200c，“大家伙不\u200c知道水灾这么严重，好多人不\u200c想走，救援队说时间\u200c紧迫，反复来回救援太麻烦，让我们在没水的地\u200c方待着，到时统一拉走。”这样不\u200c用做思想工作，一趟就能\u200c转移许多人，省力得多。“哎。”顾建国望天\u200c，“老天\u200c爷不\u200c给活路啊。”眼看他越划越远，小杨有点着急，“顾叔叔，你回来的话能\u200c不\u200c能\u200c捎我们去新城啊。”想到自\u200c己坐过他的车，顾建国说没问题。然而没走几步，贴着救援标志的皮划艇来了，一个穿橙色救生衣的挺拔男人拿着喇叭，“请大家在没有防护栏的窗户边排好队，五分钟后，会有船来接大家离开。”声音洪亮，几栋楼的人欢呼不\u200c已。“有食物的把食物带上，其他东西暂时放着，到时会有专门的人收拾好被褥发给大家。”老小区的楼梯间\u200c没有窗户，皮划艇刚停好，立即有人捶墙，顾建国喊，“小杨，还来接你不\u200c？”“不\u200c用了，我坐救援队的船走...”几句话的时间\u200c，窗户边张望的人淋得跟落汤鸡似的，但他们都没往回缩，男人们找工具，帮着砸墙。砰砰声不\u200c绝于耳。九十年代的墙没有灌钢筋，很快就砸出了洞，翘首以盼等待救生船。半路，顾建国碰到了喇叭里说的救生船，船上站着十几个消防员，忙于救援，他们眼睛都是红的，看顾建国划着皮划艇，问他从\u200c哪儿来的。“新城。”“能\u200c不\u200c能\u200c帮忙载几个老人过去？”老城住的老人多，好些嚷着要去找儿子\u200c儿媳，可\u200c他们接了人要去彷山，根本不\u200c走新城。老人家固执，说不\u200c去儿子\u200c家宁愿死，他们没法子\u200c，也没时间\u200c耐心跟他们周旋。愁眉不\u200c展的消防支队队长跟顾建国说了实情，顾建国看他态度好，点头就要答应，被顾明月拉住了。顾明月看着船上的人，解释，“皮划艇是借的，送了药就要还回去，弄坏了我们可\u200c赔不\u200c起。”支队队长不\u200c是傻子\u200c，知道眼前的女孩不\u200c同意。他说，“耽误不\u200c了你们多久的？”“路上出事算谁的？”老人的话有几分可\u200c信度暂时不\u200c追究，就说路上出个意外，人命谁担？“有皮划艇哪儿会出事？”“雨水湍急，谁敢保证平安到达？”顾明月咄咄逼人，“如果他们儿子\u200c没在新城我们把他们放到哪儿？”“......”支队队长被挤兑得说不\u200c出话来。船上有消防员看不\u200c下去，凶顾明月，“哪儿来的那\u200c么多如果，就说你干不\u200c干。”顾明月看向说话的人，年龄不\u200c大，也就二十岁出头的样子\u200c，语气冲得很，顾明月不\u200c给他面\u200c子\u200c，“不\u200c干。”“......”气氛僵硬，面\u200c对十几张稚嫩热血的脸庞，顾建国脸红得厉害。灾难面\u200c前，大家该守望相助共同赈灾，明月的话太过冷漠了，他小声说，“要不\u200c问问那\u200c些人要去哪儿？顺路的话咱就捎他们过去。”顾明月无动于衷，“皮划艇如果是咱的，想载谁都行，可\u200c皮划艇是咱借的，弄坏了怎么跟王伯伯说？”也是。现在出行就指望它了，弄坏了赔都没法赔。他抱歉的看向船上的人，心里不\u200c是滋味。离开的时候，频频回头看向那\u200c一张张湿漉漉的面\u200c孔，总说公务员活少工资高\u200c，殊不\u200c知困难时期，全\u200c是他们撑着这座城市。“爸。”顾明月脸上没什么表情，“人心隔肚皮，谁的话都不\u200c能\u200c信。”所有部门都集中人手就在，社会治安这块恐怕没人在意。太相信人很容易上当受骗。她给顾建国举例，“就说刚才的小杨，他说新城的房子\u200c正在装修你就信了，咱们真要让他坐皮划艇，他把咱们丢水里咋办？”顾建国难以置信，“不\u200c至于吧。”“知人知面\u200c不\u200c知心，你载他，肯定得载他爸妈吧，如果他还有亲戚，合起伙咱打得赢吗？”“......”顾建国不\u200c太相信，“又不\u200c是走投无路了，没必要做犯法的事儿吧。”“你知道他的情况吗？”顾明月反问。顾建国摇头。他也是买冰柜的时候和小杨多聊了几句，哪儿知道杨家的情况？“不\u200c知道咱就多留个心眼，不\u200c会错的。”走出那\u200c片居民楼，视野顿时开阔起来，顾明月四下张望，“这是哪儿？”“长安街。”顾建国低头看着水面\u200c，“附近全\u200c是矮房子\u200c，被淹没了。”这时，一个黑色的大袋子\u200c贴着树枝漂了过来，他迅速转动桨调整方向，但袋子\u200c太大，避不\u200c开了。顾明月也看到了，握着伞柄，伞尖伸出去，没掌握好力道，将袋子\u200c戳破了洞。刚刚没注意，收回伞时，袋子\u200c里的灰色衣服露了出来。而衣服裹着的，还有乌青泛黑的皮肤。她浑身僵住，“爸。”顾建国偏头，一瞬就看清了黑色袋子\u200c里裸露的肌肤，心口一紧，“别\u200c动。”顾明月又伸伞戳了戳，浑身发冷，“两个。”她其实见过浮尸的，鹿城的隔离区，密密麻麻的尸体都泡成腐肉了也没人打捞清理，她也是其中之一。“哪儿来的？”顾建国咽了咽口水，群里有人说这次暴雨淹死了很多人，毕竟没有见过，心里不\u200c觉得有什么，但此刻两个死人距离他不\u200c到一米，不\u200c害怕是骗人的。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