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封家倒台,与这些外派的子侄不作为,脱不了干系。”“不错。兵儒起事,祭师制下的地方黑镰卫一旦兵败如山倒,东都的封家祭师连抵抗之心都不会再有,这就是权放地方的后患。但是,祭师制下也有一个好处。”胡裴淡笑道。“是何?旧制竟然还有好处?”轩辕端奇道,探手做请,邀他入席。“控心之术。祭师制以信仰控制民心,但凡一人一地方一城池信奉一名祭师,那么祭师对此地就有绝对的控制权,且民政兵权集于一身。”胡裴坐在茶案前,双手接过轩辕端递来的茶碗,轻放在案几。“大周儒士看出祭师制的优缺,遂而设出道府郡守制,国考捐名为官制。这些措施里可有帝皇子孙之位?”轩辕端的心中发寒,喃喃道:“我轩辕家子嗣一直不丰,但也绝不是一脉单传。”“道府郡守制以四司掌管地方,司徒、司空、司寇、司马各掌民、赋、法、兵四典。为官人选更是由金都直派官吏担任,再有道府官员择地方各郡守组成以四司为首百司为辅的地方行政。”胡裴见轩辕端颔首,这才笑道,“大周立朝以来,下放地方共有二十五位皇子、四十五位公主。”“这?”轩辕端不解其意。“不多不少,四十五处道府各有一位历代或当今的公主。轩辕血脉已经延绵至整个大周,加之各地额外设立的伯、子、男爵,有名爵却未必真的会没有实权。”胡裴轻扣茶碗,没有饮用,目光流连在那张道府绘图上。轩辕端猛地站起来,脑子里好似有什么流过,又快得没有抓住。他疾步蹲身在胡裴脚前,软了往日的身段,“裴郎,你告诉我这里有什么门道。”“千秋万载,连控心之术的祭师制都无法过千秋历万载,何况以仁心术的帝王分官制。大周二百载余,地方道府各有皇室子孙,养兵待用。动或不动只在一个时机。”胡裴语出惊人道。而这些消息,正是他通过春官世家的名头,获得宣、袁两姓在地方的位置,及他遍布全大周的迁徙鸟群传来的信息。轩辕端倒吸一口冷气,目露震惊。随即,他反应过来这正是机会,道,“你的意思是地方道府将起夺权?怎么可能呢?”【若地方道府的宣袁氏族有了反心,那前头几位皇兄就不能再保持暗流缓淌,即将随局势起明面上的争斗。】“为何不可?你们都是轩辕子孙,金都也没有规定以长幼定太子位。圣上的每一位子女都有机会承帝制,全看有无贤名、再是有能力者居之。”胡裴轻笑着起身,朝轩辕端道,“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金都的风里都是来自远方道府的讯息。八殿下自己不也说了,掩峥嵘,那不就是一个掩字,再换,就是一个‘等’字。”“等?”轩辕端直接坐在光滑如镜面的黑曜地砖上,昂面凝目在胡裴的五官。他的眼波痒漾,心神却又百转千回。连手指都屈张后动了动,又快速地拳紧手,按下眼波里的浮躁欲念。他慢慢地勾起唇角,“与其说等,不如点一把火。金都还差一把火,可以激起地方道府以乱为名、行入都之实。”胡裴目光轻跳,垂敛清光。这大概就是身处高位,为那至高之权,会行不择手段之事。点明路后,举火把而行得就不再是普通人,而是那有野心的恶鬼厉魂。轩辕端爬起身,郑重地拜谢胡裴。他还想留胡裴用膳,但胡裴已经生了去意,便亲送人离开长定宫。胡裴独身一人漫步在威严堂皇的大金宫廊,心起厌烦之意。他站在南宫门的登令楼前,回首昂望高耸巍峨的金鳞瓦城楼。当年的沅芳皇妃就是死在里面。自己堪堪寻到合适的婴儿附体,也跟着一命呜呼。这金宫里藏着多少心思,细道起来,恐怕比天上的繁星都要多。胡阳刚从司士寮里出来,就见那楼台灯火下立一人。看清是小九后,一扫当值的疲倦,快跑过去:“阿裴。”胡裴凝目在风华正茂的来人身上,再及他展露的憨厚笑容,勾起唇:“六哥。”胡阳近前后一把箍在胡裴的肩头,拉他快步向宫外走去。“你怎么这么晚出来,右拾遗很麻烦吗?说起来,我到现在都没见过圣上,哎,有点遗憾。”“六哥在卿事寮里很累?”胡裴自是知道他不会转弯的性子。若非此前提点他往晁纲面前转悠得了赏识,恐怕现在人都能直接被困宿在冷寮。“还好还好。晁大人很赏识我的行事,经常夸我。不过,胡棠那家伙天天在我面前拿根鞭子转悠,没事还打扰我做事,又给我讲刑房里的事。啧,血腥。”胡阳说着,拉胡裴上了胡林驾来的马车。胡裴趁机看进他的眼,垂敛眸光:“六哥,你想调职?”“嗯?”胡阳稍愣,嘿嘿笑道,“果然瞒不过小九。我现在虽然过得舒坦了,但是俸银低,上交公房后余下孝敬点娘亲,再来又给音辞买东西……这……其实,这要怪三哥实在太嚣张,而且我觉得审讯很有意思。”胡裴轻叹口气。大周的俸银说实话真得不高。以五官宗伯为例,一年俸禄一百二十五两白银,月平均收入也就十两出头。虽然胡府当官的人多,但其余官位基本都是士一大夫级别,月奉连五两都不到。而府里的开销已经极简,签契侍从、侍女本就不多。但是儒礼之邦,花在交际上就是一大笔。官场同僚、先生夫子那,光是生孩子、讨媳妇的随份子、回礼就是一大出入。年节里晁纲送一大堆奇珍,胡府回出去得却是货真价实的白银打的首饰礼品。得了的奇珍又不能拿去置换成银,一不小心被送礼的人发现还只是个笑话。往日清贵的名声没了才是要命的事。再有请客吃饭一道上的开销。胡云深已经很节俭、不朋党不结交,管自己那一亩三分地的公职。但是余下当官的小辈们要活动,他们一月四两多的俸禄,一顿饭就能去了。这日子还怎么过?不得从公中拿以前上交的份额来补缺。再有置办衣物一块。夫人、老爷们平日穿得算不得上好绫罗,但是普通绸缎衣服的费用也不低。便是这样,几位子侄若未成亲,倒是将将够府里的花销,但是娶妻生子后添得不止是妻、还有连带的侍从侍女,哪里又真够用?前几代胡府子嗣不丰,倒是没把这问题显现出来。但是这一代不一样了。胡府穷,则思变。这才有季暮云变卖嫁妆置办铺面,再有三房居衡夫人跟上脚步,而胡芸翎喜商厌学,专注在商道上的情况。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