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头去看唐彦。唐彦的泪顺着脸颊落下,眼眶红着看他。“你……没和我说过这些。”他道,“你这些年……你……我如果知道你这样……我就……”说到最后,他已经泣不成声,像是孩子一样擦着泪。姜危桥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这份责问。过了好一会儿,他叹息一声,将唐彦抱入怀里:“不哭了。这就是你外婆担心的,当你知道了我和她的约定,于是情感也掺杂别的东西,不足够纯粹。”“谢谢你,也谢谢外婆。”“不要谢我。”姜危桥认真地说,“要爱我。”\x08\x08\x08\x08\x08\x08\x08\x08第69章 与你郑千琴比前两个月看起来糟糕多了。年迈的身体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忽然干瘪了下去,眼窝凹陷,皮肤蜡黄,躺在大床上,似乎要被床铺吞噬。谁看到了现在的她,都很难与叱咤风云的慈鑫董事长联系在一起。她的状态很不好,床边只有最基础的生命体征监测仪器,镇痛泵,氧气等。唐彦他们赶到的时候,医生正在指挥护士们把其余设备陆续撤出她的房间。他拦着医生不让走,即便医生反复解释。“唐彦。”姜危桥在他身后喊他。唐彦回头看他,问:“为什么这么快就放弃了。她各项指标都不算差还可以再试试其他疗法。特效药,靶向药,化疗……”“这是你外婆的愿望。”姜危桥说,“这是她的要求。”“还有方法不是吗?慈鑫的专家们有会诊过吗?国外的医院联系过吗?”“唐彦!”姜危桥又喊了他一声,打断了他绝望中的争辩,“我知道这很难……放弃真的太难了……”唐彦看着他眼眶慢慢红了。“我、我还能……还能做什么?”他声音沙哑地问,“我还能替她做什么?”“我们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尊重她的选择,什么也不做。”姜危桥轻轻叹息了一声,“然后送她离开。”*接下来的时间,唐彦几乎都陪伴在她的身边,只是郑千琴一直处于半昏迷状态,只有偶尔的时候会清醒一下,她半张着眼睛,看着唐彦,目不转睛。“外婆,是我。”唐彦说,“我是彦彦。”可是他太确定外婆是否还能认得出他来,她总是瞧一会儿就再次阖上双眼,止疼药和病情让她很快沉睡过去。于是他只能等待。等待下一次她再醒来,或者等待她再也不会醒来。其间会有护士给她清洁身体,翻身过来的时候,他能看到背部有一些不好的东西。医生说放弃治疗后,癌细胞在迅速地扩散,从肺向着内脏,向着骨髓和淋巴扩散。又顺着脊髓向着大脑而去。情况很糟糕。也许就在这一两天。她在氧气面罩下的呼吸变得艰难,每一次呼吸都带动胸腔巨大的起伏,粗重的喘息声变成了一种持续的可怕的声响,像是一台终于磨损老化的电机,再也带不动其他单元的转动。这个状态持续了六七天,唐彦不肯离开,精神也到了摇摇欲坠的时候。然后就在一个清晨。晚班护士刚刚换班。医生也还没有抵达。所有人都睡着,连姜危桥都扛不住疲惫,这个套房的另外一间会客厅沙发上睡着了。唐彦感觉自己握住的手动了动,他睡得很浅,立即醒了过来。就瞧见满头白发的郑千琴正看着他。“外婆!”她比之前看起来都有精神一些,握着他的手甚至有了力量,使劲握了握。“外婆。”“……”郑千琴说了什么,在氧气面罩下听不清楚。于是唐彦摘下了她的面罩,凑过去:“外婆,你要说什么?”唐彦心乱如麻,他忍着泪安抚郑千琴:“外婆,您累了就休息一下,等身体好转了再和我说,好不好?”郑千琴说了什么,朦胧柔软,却又混乱。试了好几次,她也没有办法让唐彦明白。然后她休息了片刻,忽然紧紧握住了唐彦的手腕,眼睛里也有了些神采,缓慢地喊出了唐彦的名字:“彦彦……”她的声音很小,很虚弱。唐彦凑过去,她的嘴唇贴在他的耳边,一个字一个字地拼凑着……终于,他听懂了外婆的话。……彦彦,要开心幸福勇敢地,活下去。这一刻,忍了许多天的泪水再也无法克制,涌出了眼眶,打湿了衣襟与床褥。*郑千琴似乎耗尽了所有的力气,这之后再也没有醒过来,即使唐彦抱着她一次次呼唤她,也没有让她醒来。那天中午开始她的各项生命体征快速下降。她的孩子、孙子、孙女……各种亲朋好友,都在中午之前赶到了唐家宅邸,陪伴着她。一直到半夜,指针过了十二点的时候。她的心跳忽然急促跳动,监控仪上的心跳出现了几段跳跃的波浪,像是欣喜的音符,在欢乐的迎接即将到来的结局。人们一度以为她要醒来。经历过这些事的姜危桥知道这不过是假象。这之后,心跳忽然停止,波浪线趋于平静,最终变成了一条长长的直线,成了寂静。恰似人生这场盛大华丽的歌剧,终于落幕。画下了一道不会再重启的休止符。这一天是郑千琴八十岁的寿辰。*郑千琴的遗嘱有些出乎意料,也有些不那么出乎意料。她个人财产的大头毫无悬念地交给了唐正初,这意味着慈鑫未来的掌舵人已经明确。然而除此之外,还有小部分,大约5%的股份,以及私有产业,全部给了唐彦。算下来总价值恰好与当年唐诗岚放弃的那部分几乎等值。这份巨额遗产,让唐彦一跃进入百亿富翁俱乐部。人们在对他的幸运议论纷纷的时候。只有唐彦自己知道,这份遗产并不只是金钱,更是一种歉意,和对他未来的寄托。有了这笔财产,他拥有了和母亲一样在慈鑫的话语权。也拥有了一份可以开启唐氏餐饮的底气。*七七的时候,唐彦带着姜危桥去给郑千琴扫墓,崭新的墓碑左侧是外公的墓碑,另外一侧是唐诗岚和阮尚霖的。墓碑向着大山与大河。周围一片寂静。唐彦看了一眼远处层峦叠嶂的山峰,轻轻叹息一声。“别难过。”姜危桥说。唐彦:“不难过……以前挺害怕死亡的,后来……似乎没那么害怕了。”“为什么?”“父母,外婆都在告诉我没什么好怕的。如果这是人生必经的旅途,那害怕也没有意义。更何况……”唐彦顿了顿,抬头看他,笑了,“我找到了同路的人。并不孤单。”姜危桥背着他上来,又背着他下去。山间的路那么蜿蜒,就像是这曲折的一生。两个人什么也没有说。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