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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谙也被他吓住,急忙道:“一起上!拿下!”近十人策马上前,还有两骑守在王谙身边,拈弓搭箭。谢燕鸿一看,回过神来,连忙扔掉手上的刀,从倒地的一具尸体身上,解下弓箭。拿刀砍杀并不是他的长项,但他弓箭娴熟,多年打马球练出来的准头,此时总算有用武之地了。就在谢燕鸿拈弓搭箭之时,长宁又挥刀斩下两骑。他虽悍勇,但却防不住弓箭,王谙身边其中一个弓箭手,将箭射中他的大腿。见状,谢燕鸿连忙射出第一箭,擦过了弓箭手的脸。他再搭一箭,两脚开立,沉肩凝神,第二箭便将弓箭手射下了马,第三箭射中了另一个弓箭手的肩膀。王谙勒马后退,气急败坏地喊道:“先撤!”谢燕鸿再搭一箭,对准了他,弦如满月,只要一松手,箭必中。但他想到了信纸上留下的泪痕,又想起他住的那个小院里素净的装饰,还有晚饭时的一桌素菜,牙关咬紧又松开,如此几回,终究是松了弦,放下了弓箭。王谙带着剩下的几人,疾驰回城,只留下一地的尸首,鲜血凝成冰晶。雪变小了,再过一个时辰,天也要亮了。再过一会儿,多于方才十倍的追兵将会追来。谢燕鸿想要把失去主人的那匹马牵来,谁知道那匹漂亮的黑马被箭射中了前腿,一瘸一拐的。他便说道:“看来咱们还是得共乘一骑......”长宁浑身是血——都是别人的血,他一手握着刀,刀刃在地上拖着,另一手将射到大腿上的箭折断,只留下箭簇在肉里,翻身骑上青骢马。谢燕鸿撒开牵着黑马的手,往他那边快走几步,说道:“等等我!”长宁就像没听见似的,重新用布条一圈圈绕过刀刃绑好,背在身后,双腿一夹马腹,马儿便往前跑。谢燕鸿急了,踩着雪,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赶,喊道:“你别走!等等我!”长宁勒马回身,他脸上尽是鲜血,猩红吓人,更显得没有染血的地方异常苍白。他身子晃了晃,甩了甩头,眉头紧皱,仿佛忍受着极大的痛苦,但他声音依旧平稳冰冷。他说道:“送你安全到了魏州,我已践诺。”谢燕鸿愣住了,如遭雷击,定定地立在雪里。长宁骑在马上,脸上尽是血污,连头发都被血粘成一绺一绺,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依旧如古井深潭,冷而深,像在看人,又不是真正看进眼里。谢燕鸿又想起第一次在桃花洞的彩楼上见到他,他问自己:“你就是谢燕鸿?”说完这句,长宁便转身驱马向前。谢燕鸿回过神来,急匆匆地往前跑,裘袍太厚重,他解开袍带,任那厚重的裘袍落在雪地上,他追着长宁和马,喊道:“别走!等等,不要——”不要留下我一个人。他是想这么说的,却摔倒了,趴在雪地里。他又飞快地爬起来,顾不上拍一拍身上的雪,又赶紧往前跑去,距离却越拉越远。一阵阵愤怒、悲伤、惶恐、失望翻涌着顶上来,让他红了眼眶。他从怀里摸出自己的那一半鱼形玉佩,朝长宁的背影狠狠地扔去。玉佩落在了雪上,谢燕鸿跪倒在雪地上,任雪花落在身上。不远处,骑在马上的长宁却忽然栽倒下来,摔在了地上。青骢马踟蹰不前,俯首去拱长宁的脑袋,谢燕鸿手脚并用爬起来冲过去。长宁晕倒在雪地里,紧闭双眼,任谢燕鸿怎么拍他叫他都没有反应。脱去裘袍后,谢燕鸿逐渐觉得冷了,手脚发麻,嘴唇发紫。他尝试着将长宁架起来,却反而被长宁沉重的身躯带倒,两人一起摔在雪地上。不过片刻,不远处的尸首和血迹都被盖上了一层薄薄的雪。天边泛起鱼肚白,谢燕鸿跪坐地上,将长宁的上半身抱在怀里,马挨在他身侧,给了他一点温暖,聊以慰藉。放眼望去,尽是无边的白,空荡荡的,只有他们二人一马,三个小黑点,像落在白瓷盘上的灰尘,只消轻轻一吹,就会无影无踪。作者有话说:后面还有一章第二十四章 长宁“追兵马上就来了,你不走吗?”谢燕鸿吓得差点整个人跳起来,下意识就要去拿刀,回头一看,竟是那个在魏州城里遇见的小道士。小道士裹着谢燕鸿扔下来的厚裘,捡起谢燕鸿扔出去的鱼形玉佩,在手中一抛一抛的。“袍子和玉佩都是好东西,你不要我要了。”他说道。谢燕鸿直起来的腰又弯下去了,破罐子破摔般说道:“随便。”小道士看了看他,又说道:“要不要我帮忙?追兵真的马上要来了哦。”谢燕鸿问:“你为什么要帮我?我已经没有钱了。”“我叫陆少微,”小道士朝他伸出手,说道,“走吧,我带你找个地方落脚,保证没人找得到。”已经走投无路了,谢燕鸿破罐子破摔,妥协了。他与陆少微两个人合力,将长宁架起来,两个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长宁放到青骢马上。陆少微还把那匹一瘸一拐的黑马也牵上了,三人两马迎着熹微的晨光,离开官道,往陆少微指的方向跋涉而去。而这一切,长宁都不知道,他陷入一场昏沉的长梦中。在梦里,他应该还很小,因为身边的一切都很大。富丽的宫阙,碧瓦飞甍,雕梁画栋。他被牵着,立在一眼望不到头的长阶最顶端。自长阶底下,上来一个道人,猎猎大风灌满他的道袍,拂动他的白须,仙风道骨。牵他的是个高大男子,扬声问道:“传说先生能烧炼丹药点化金银,还能占星卜卦,预知未来。不知先生看我如何?”道人拂须摇头,并不言语。那男子又问道:“我有一子,麒麟命格,先生看他如何?”梦中的小小长宁与须发皆白的道人对上目光,他眸中自有星辰日月,清风白云,道法自然。道人笑着,他的声音清越,他腰间所绑的三清铃在猎猎大风中泠泠作响。他对长宁说:“犹豫不定时,便让他往......”风声很大,将那道人的尾音吹散,听不真切。转眼间,道人消失不见了,触目之处尽是一片素白,白幡好似雪白的波浪,在风中曳动,长阶下跪满了哀哭不止的人。有人排众而出,伏阙上谏:“独孤信领兵在外,居心叵测,请召回!”长宁目中所见,那个高大男子不复挺拔,形销骨立,高踞宝座,勃然大怒:“尔等逼死皇后,还要将独孤氏一族赶尽杀绝吗?”底下人仿佛听不见,依旧齐声重复那句话:“独孤信领兵在外,居心叵测,请召回!”高踞宝座的男子猛地站起来,失声怒吼道:“国将不国,召回独孤信,尔等何人可战?”他颓然坐下,朝长宁招招手,梦中的长宁便朝他跑过去,扑入他怀中,手摸到他脸上,摸到他满脸的热泪。他哽咽叹道:“是我害死了她。爱欲于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若我不爱她,她便能好好活着......”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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