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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再想想......”颜澄说道。说罢,颜澄便出去了。他走在路上,入目皆是缟素,入耳皆是哀哭,愁云笼罩在整座魏州城之上,正在翻涌着发酵,逐渐酿成一股军民一心、一往无前的战意。他不免也随之感到心情激荡,但当他想到战场上的尸山血海,又不由得打起了寒颤。不知不觉,他随着人流走到下葬之处,仪式已到末尾。他所到之处,路人皆侧目,有不少人认得他,援军中打先锋的,戴着面具,身手不错,勇猛当先。大家都在猜,到底他为什么戴面具,有人说他丑陋不堪,要以面具遮丑,又有人说他过于俊美,恐战场上唬不住敌人,遂戴上面具,威吓敌军,猜什么的都有,五花八门。天上下着小雨,落在了陆少微白玉一般的脸上,仿佛她在落泪。颜澄心头一颤,但转瞬间又清醒过来了。陆少微不悲伤,她甚至兴奋。她眼睛里闪着光,就像黑夜里的灯,又像夜幕上的星,那是因为野心和机遇烧起来的火。仪式结束,陆少微见到了人群中的颜澄。她走过去,说道:“你伤没有痊愈,不要淋雨。”颜澄问她:“你说我接下来该去哪儿,是守在魏州,还是随军往大同。”陆少微精神一振,正色道:“若按我说,此时你很该随军往大同。此战必胜,立军中威望,时机正好。”颜澄又问:“我是罪臣,即便立下威望如山,又能如何?”“你此时是罪臣,一辈子都是罪臣吗?换个皇帝,你就不是罪臣了。”陆少微说道,“再说了,臣子有功,倒逼皇帝的例子,过往还少吗?”颜澄与谢燕鸿敢想不敢说的事儿,陆少微大大咧咧就说了,不以为忌,仿佛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你......”颜澄问道,“你到底想要走到哪一步呢?”陆少微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仔细端详他的神色,然而一切都盖在了面具之下,让她看不清楚。她也便不再揣摩,想到什么便说什么。“走到哪一步?走到我所能到的最远之处。”她说道。“你有什么想法?”这个问题,谢燕鸿也拿去问长宁了。长宁想也不想,反问道:“你想我去哪儿?”已经熬红了眼的谢燕鸿鼻头一酸,热泪从眼眶中涌出。长宁见他哭了,吃了一惊,忙伸手去擦他的眼泪。长宁手指有长年练武的厚茧,刮得谢燕鸿的脸一阵痒。谢燕鸿大为窘迫,轻轻拨开他伸来的手,捂着脸蹲下去,将脸埋在膝头,怎样也不肯抬起来。“干什么?”长宁问,“我说得不对?”谢燕鸿闷声道:“你不必如此。”对长宁的身份,谢燕鸿自有猜测。他非纯粹的汉人,大梁朝姓宋的坐拥的江山,也和他没有关系,他大可到关外去,放牧也好跑马也好,什么都不做也好。自由自在的,就像乌兰放归天空的那只海东青。长宁不好杀戮,有悲悯之心,他爱天地之间的山水野花,也爱飞鸟走兽。早在许久之前,他一箭让玉津园的玄豹毙命,却道“不是救你,是救豹子”之时,谢燕鸿就知道了。如今他提刀杀敌,杀的也不是他自己之敌,是谢燕鸿之敌,他所做的一切,只为了谢燕鸿。谢燕鸿重复道:“你不必如此。”谢燕鸿埋着头,看不见任何东西,只听到长宁在他耳边说道:“我父从前常说一句话,他说,‘爱欲于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可他不知,若无爱欲,就如盲目走在黑暗当中,虽没有烧手之患,但也等于什么都没有。从前,我像木头一样,无喜无悲无痛,就如同走在暗夜之中。”谢燕鸿鲜少听到他一次说这么长的话。他继续说道:“小鸿,你是我手中的火炬,虽有烧手之患,也甘之如饴。”作者有话说:悼词选自王炎武写给文天祥的悼词,铿锵有力,荡气回肠,小孙实属越级碰瓷了(不第七十七章 空城计大军开拔那日,他们天不亮就出发,趁着夜色,悄悄走的。魏州一役结束后,秦寒州就昏过去了,这几日,谢燕鸿什么也不让他管,他又养得精神奕奕了。孙晔庭一去,这里最有资格和能力带兵的,当仁不让就是他了。秦寒州为主将,颜澄领先锋军。长宁不肯领兵,只当自己是个随军小卒。但谁也不敢小瞧了他,他的一把长刀有多厉害,大家都看在眼里,一夫当关万夫莫敌,虽无军职,无形中却有不少人唯他马首是瞻。谢燕鸿骑着马,一路将大军送出去近十里远。长宁缀在大军的最后头,与他并骑。前几日,谢燕鸿像小孩儿似的,在长宁面前哭得稀里哗啦,任凭两人再怎样亲昵,他也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每每想到长宁的剖白之语,他脸上就更烧了。只是此时并非两情缱绻之时,他也就只能将种种情绪压下去。秦寒州治军甚严,数万大军,行进起来居然无声无息,只有甲胄兵器时不时刮擦,弄出一点让人牙酸的声音。于是乎,两人并骑,也不能多说些什么。谢燕鸿送了又送,他是单骑出来的,恐他回程不安全,长宁便勒停了马,对他说:“回去吧。”心中纵有千百句话,此时也说不出来了。“好,”谢燕鸿说道,“一切小心。”说罢,谢燕鸿便调转马头,策马奔出几步后又停住了,勒马回望,却见长宁仍旧在原地,他身后是坚定前行的千军万马,他却无心前行,只定定立着。两人隔着清晨的薄雾遥遥相望,良久,各自转身,策马而去。大军行进到第三日,眼尖的兵卒便发现了狄人的哨鹰。在湛蓝的天中,鹰飞得极高,好似一粒黑点,凭借长宁的膂力,也不可能将它射下来。众人齐齐抬头望了一会儿,便低下了头,重新默默行军,都憋着一口气,行进的速度越发快了。秦寒州好永远也燃不尽的熊熊旺火,猛一挥鞭,策马跑在最前头,说道:“发现了就好,就怕蛮子没发现咱们!儿郎们!走——”大军在原野上奋力前行,从高处俯瞰,就像一团杀气腾腾的黑云,笼罩大地。果如谢燕鸿所料,不出三日,斥候便报来,狄军点兵列阵,似有进攻之意,整军前行没一会儿,又停了,不知道在踟蹰些什么。谢燕鸿心知,这是狄人发现了大军的踪迹。斛律恒珈生性狡猾多疑,他本就认定了魏州坐困愁城,严阵以待,谁知道竟还能分出大军来,他心中定有许多计较。若是果断决然的将领,此刻要么即刻进攻魏州,要么掉头去截住大军,如若这样,谢燕鸿纵是诸葛再世,也无力回天。可是他在朔州当俘虏的那段日子里,已经将斛律恒珈的性子摸得一清二楚了,既贪又疑,生怕他们调虎离山,肯定会前来魏州一探究竟。果不其然,短暂踟蹰之后,狄军又开始朝魏州逼近了。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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